第一百一十六章

久友花苑,距離白河現在住處大概半小時車程左右。那是一個近兩年才新建的高档別墅小區,嚴格來說,白河其實是沒有去過的。

——但他去過它的前身。

小區所在的地區,本就叫做“久友”,是這兩年才開發起來的,幾年前有過大範圍的拆遷。

白河小時候有親戚就住在在那裏,自己暑假沒事時,也去那裏借住過。剛巧他親戚的住處附近有一片剛拆了一半的老房子,走過去不過那位置,與現今的“久友花苑”,正好是重合的。

對於那片老房子,白河實際也沒留下多少記憶了,只記得那裏的老屋當時不知為何,拆了一半就停了,剩下一棟破破爛爛的房子豎在那裏沒人管,沒了窗玻璃的窗口就像是空蕩蕩的眼窩,看上去詭異又淒涼。

盡管詭異,那地方卻是真涼快,安靜陰涼,還能看到很不錯的夕陽。那個時候白河親戚家裏只有電扇,孩子又多,白河嫌又熱又吵,就會在白天的時候自己帶著暑假作業和小板凳過來,坐在屋檐下面寫,等到天暗了再自己回家。

憑心而論,他還是挺喜歡一個人待在這兒的,但每次都是看完夕陽就走,從不肯在這兒多待。

他也說不清是為什麽,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在這裏待到夜幕降臨。然而有一天卻出了意外——他有一天做完作業後落下了一些忘了帶回去,偏偏第二天要返校,必須要將作業交上。

他沒辦法,只能拽上一個堂哥,兩人大晚上的,又一起回到破屋那邊去找。

因為拆遷的緣故,那屋子不光自己破,周圍也變得荒蕪一片,隨處可見碎磚亂石,還有大車輪胎碾過的痕跡。工地被用鐵皮圍起了半圈圍墻,盡管沒有圍嚴實,卻還是給人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再加上沒有工人在,這地方晚上也不亮燈,被周圍居民區的燈光一對比,更顯得幽暗陰森——光是遠遠看著就讓人心生涼意,更別提直接走進去了。

因此,與堂哥一起跨進這地方時,白河的心裏其實是有些虛的。

那天晚上,他和堂哥兩人打著小手電,沿著回來的路,在地上仔仔細細找了半天,都沒看到,一直找到那屋子外面,卻見白天一直被鎖著的木門不知何時已被推開了一半,外面落著的大鎖也不知所蹤。

白河他堂哥的膽子比較大,自己又將門往裏推了推,還拿手電往裏照了照,發現地上攤著本本子,當即就叫過了白河,讓他看看是不是。

白河跟著往裏看了眼,發現還真是——然而正是這個發現,讓他瞬間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他堂哥幾乎不怎麽來這裏,所以不清楚,但白河知道,這扇木門,從他來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被鎖著,從來沒有打開過。而且他白天只會在那破屋外面的屋檐下寫作業,從來都沒有進過屋子裏……

他掉下的作業本,又怎麽會跑到屋子裏面去?

白河一下子就覺得不對了,他堂哥卻認為是他想太多,說不定是在白河離開後,有人過來把門打開,然後風把本子吹進了屋裏去……

他還很心大地打算進屋去取,白河想想實在不對勁,趕緊將人拉開了,寧願自己回家重寫一份也不想進那屋。堂哥拗不過他,便由他去了。兩人按原路走過去,走到一半,又發覺不對 只見他們前方不遠處,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人影。那人正微弓著身體,在地上看來看去的,像是正在找什麽東西。

白河現在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只想趕緊離開。他堂哥卻很熱心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問他是不是在找東西。

因為隔著一段距離,他們手中的小手電光又很弱,白河因此沒怎麽看清對方的面孔,只聽到他以一種很微弱的聲音說:“嗯,在找啊……我在找我的頭啊,我的頭怎麽找不到了……”

那聲音輕而單調,聽得白河一陣不適。他忙扯了扯堂哥想讓他趕緊走,堂哥卻樂呵呵道:“你的頭?你的頭不就在你的脖子上嗎?”

“不是啊。”那人一邊看著地面,一邊繼續以微弱的聲氣道,“這不是我要找的頭……我要找的不是這個……”

“哈哈哈哈我知道。”他堂哥居然還笑了兩聲,跟著便捋起了袖子。白河看他一副要幫對方一起找“頭”的架勢,內心登時警鈴大作,立刻借口要回去補作業,拖著堂哥一起離開了。

堂哥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地被白河拖著走,走出好遠了才問白河是不是怕了。白河一臉復雜地看著他,低聲道:“你沒聽清楚嗎?他說要找頭!”

“害,肯定是說充電頭啦!”堂哥很篤定道,“你不會真以為他說的是腦袋吧?傻不傻,他脖子上的那個是啥?你啊,真是鬼故事看太多……”

說完,他還饒有興致地給白河講了個笑話,大概也是說有人在墓地裏看到別人在找“頭”,以為撞了鬼,嚇得回去生了場大病。後來才知道對方其實是在找“設計圖”,只是口音有問題,才會把“圖”念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