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即使不認識眼前這個白發金瞳的西裝男, 我還是下意識地分辨出了敵友——作為下弦之鬼的魘夢是敵,這個夢境的守護者應當是友。

於是我果斷地拋棄魘夢,一溜小跑地鉆到那個銀發男人身後, 還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周圍的黑色火焰:“我和他不是一夥兒的!是他把我誘拐來敲珠珠,我好無辜!”

銀發男人扯掉他的披風直接蓋到我頭上:“我知道,因為你是我的共犯者, 不是他的。”

我:?

不對,共犯者又是什麽?!

鬧了半天, 你的目的也是要帶我一起搞事情嗎?!

手忙腳亂地掀開披風後, 我眼睜睜看著銀發男人猶如閃電般沖向魘夢,手中團聚起危險的黑色能量球,同時還發出了很有既視感的“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聲:“想要逃跑嗎?在夢境裏你難道能跑得過我?我們的旅途是溫州到——”

魘夢跟腳底安了溜冰鞋似的撒腿就跑。銀發男人就跟在他身後狂追:“——我們的旅途是溫州到加拿大!暗地裏——”

……暗地裏瞎扣鼻屎?

等等, 我為什麽這麽熟練就接話了?

我後知後覺地把披風重新甩上肩頭, 攆著他倆在後頭跑:“不是,等等, 你們怎麽越追越遠了——不要重新跑回霧裏頭啊!精神之珠還在後面沒人管呢,我要不要把它揣兜裏帶上啊?!”

他倆已經伴隨著歡快的大笑聲跑得沒影了。

我沒有辦法,只好把精神之珠揣進衣兜。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現在穿著的並不是那身現實中的寬袖和服, 而是一套古怪的白襯衫加黑色迷你裙,跑起來的時候總覺得大腿涼颼颼的。我就這樣壓著總會飄起來的黑色迷你裙,邁開兩條腿重新鉆回那片濃霧後的夢境。

……

太陽已然從海平面上完全升起, 黎明已經將夜晚驅趕到了西邊的地平線另一頭, 那個天空上的古怪小點兒也再也看不到了。

我站在濃霧的邊緣張望,凝神分辨銀發西服男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笑聲。我總覺得自己聽到了,但似乎又沒聽見, 四下裏最響亮的是草叢中隱匿的蟋蟀叫聲, 還有樹上不知何處居高聲自遠的蟬鳴。

這究竟是誰的夢呢?

自天際傳來了破空的呼嘯聲, 我本能地擡頭警惕,只見那個被魘夢稱作為“夢境主人”的小點兒從天上帶著浩大的聲勢向我奔來。那不是什麽飛行器UFO,而是很樸素又很違反人常理的一架交通工具

一輛四匹金馬所牽拉的馬車。

馬車在天上飛啊!!

這也太違背常識了——不是,為什麽馬車會在天上飛,現在的孝幻想飛行的模式一般不都是竹蜻蜓或者禦劍嗎,為什麽這個家夥的夢會采取這麽復古的方式?!

金馬的蹄聲即使踏在虛空上也清晰可聞,我眼見著馬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大有要把我當做敵人沖撞的趨勢,嚇得我立刻在身上摸索能夠對敵的武器,大口大口地緊急開始為了調動起波紋而深呼吸起來。

可惡,無論是白山吉光還是五虎退他們都不在身上,最諷刺的是,在這個夢境裏我所能依仗的唯一武器竟然還是魘夢交給我的尖錐。我握緊尖錐,還沒打定主意究竟要不要給那匹看起來就會對人亂吐口水的馬戳上一下之前,馬車的主人就勒住了韁繩,響亮道:“籲——停!”

“……立香?你怎麽在這兒?”

我掌心汗濕地擡頭,驚愕地與那個從馬車上探頭出來的長發女郎四目相對。

“你……你是——!”

駕著馬車的女人和我長著同樣的一張臉!

橙發,橙眼,甚至那熟悉的在訝異時會瞪圓雙眼的小表情,此刻立於馬車上握著韁繩的女人簡直就是未來十年後藤丸立香應當長成的模樣,只是她穿著一身古希臘的白袍,而我穿著白襯衫和迷你裙。

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我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像個小傻子一樣只會看著她發出一些無意義的“你……你……”音節。

成人版的我很藤丸立香地抓了抓頭發,她沒什麽辦法地嘆了口氣,向我伸出手:“看起來事情有些大條了……不管怎麽說,先上來吧,我帶你找找你應該在找的東西。”

我握住那個成人版自己的手,完全沒有什麽和大姐姐牽手的自覺,糊裏糊塗地被她拽上馬車,然後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成人版的藤丸立香抖動韁繩,帥氣十足地喊:“駕!”,策使飛天金馬車重新回到天際。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和你是老熟人了,從橫濱那會兒起就認識,只是你一直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她向左拽了一下韁繩,低頭俯視這片夢境的地面,尋找銀發男人和魘夢的蹤跡,“我就是你拴在脖子上的那根羽毛的主人,也是借給你力量的那位女神,你可以叫我朱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