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第4/8頁)

谷應蘭點了點頭:“原來師兄的書房在他自己的院子裏,可師父怕他不用功,就從千絲堂騰出了一間靜室給他做書房,以便督促他讀書。”

“你在令狐兄那裏停留了多久?”雲寄桑又問。

“差不多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雲寄桑喃喃地重復著。張簧要偷一個黃金羅漢,竟然要用半個時辰麽?他又問:“那間書房可曾上鎖?”

“有的,還是七巧同心鎖。”

七巧同心鎖,江湖上最為復雜的機關鎖。開鎖時有七個步驟,錯了一個,則整個鎖頭便會卡死,即使有鑰匙也打不開。

曹仲用這樣的鎖來鎖門,莫非他的書房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那張簧是怎麽進去的?難道是少掌門忘了鎖門?”

“不是不鎖門,而是鎖得再嚴,對張師兄來說也是形同虛設。”谷應蘭微微一笑,“你不知道,張師兄他雖然在傀儡造詣上平平,開鎖解鎖的功夫卻好得很。莫說一個七巧同心鎖,就是再復雜十倍的鎖頭,也難不住他。”

張簧擅長開鎖?雲寄桑心中一動,似乎隱隱抓住了些什麽。

“那以後呢?你還見過他麽?”

谷應蘭搖了搖頭。

“你和少掌門昨天離開後,還見了什麽人麽?”

“沒有,那之後我和曹師兄就分開了,曹師兄沒了黃金羅漢,得重新準備晚宴上表演的傀儡。我也怕自己出醜,就回房調試傀儡去了。”谷應蘭淡淡地說。

雲寄桑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下去。

穿過墳地,往北就是令狐天工的止渴園。

隔得尚遠,便已聞得一股淡淡的寒香。等進了止渴園中,只見園內遍植梅花,瓊英掠面,疏影參差,雅致異常。穿過一道垂花門,繞過照壁,便是一座流杯亭。一脈清溪,從亭內的水槽中潺潺而過。這種閑亭本是文人雅士舉杯曲水流觴之用,此刻卻為令狐天工拿來運用水力了。

除了令狐天工,彼得神父和李鐘秀竟然也在亭中。兩人正全神貫注地看令狐天工修理案上的傀儡。

令狐天工的雙手似慢實快,不斷在傀儡身上遊走著,傀儡則在他的手中不斷跳動,好像在跳著奇異的舞蹈。

他們進園時,令狐天工垂著頭,似乎毫不在意的樣子,手速卻在漸漸加快,直至化為一團模糊的手影。傀儡的頭、軀幹、四肢,幾乎在瞬間便分解開來,化作一個個細小的零件,旋即又恢復如初。

好快的手,不愧有神手之譽……雲寄桑望著他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也不由贊嘆不休。

大澤草莽之間藏龍臥虎,奇人異士數不勝數,只可惜大都自命清高,不能為國所用。

而扶桑區區一個彈丸小國,卻人人以為國效力為榮,甚至爭相赴死。此消彼長之下,才會將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拖了八年之久。

大明,難道真的氣數已盡了麽……

“哢嚓”一聲,那傀儡已經立於案上,完好如初。

令狐天工上好發條,那傀儡便推起小車,蹣跚而行。

彼得一邊搖頭,一邊鼓掌,嘴裏用佛朗機語不住和李鐘秀說著什麽。

“果然神乎其技……”雲寄桑也由衷地贊嘆。

“雲少俠來了,坐吧。”令狐天工淡淡地道。

谷應蘭忙道:“師兄,師父讓你替雲少俠做一副義肢,說是此事很重要,要盡快做好。”

“知道了,你去吧。”令狐天工微一皺眉,不耐煩地說。

谷應蘭神色黯然,向幾人福了一福,正要離開,忽似想起了什麽,又轉身道:“師兄,曹師兄的黃金羅漢壞了,本來想求師父,讓師兄替他修好,不過師父卻沒有答應。”

“嗯,看來師父對曹師弟寄望甚深啊……”令狐天工兜帽下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多謝師妹告知此事,昨天你那貓撲鼠傀儡不錯,有些新意。”

谷應蘭得了他一句誇獎,神色驟然輕松下來,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又向雲寄桑點了點頭,這才離開。

看來這谷應蘭對令狐天工倒是一往情深,只是她又為何總和曹辨呆在一起?

雲寄桑暗自皺眉,沉思不語。

“把左手放在案上。”令狐天工淡淡地說。

雲寄桑知道他是想量取尺寸,便問:“可要脫去外袍?”

“不用。”

雲寄桑見他語帶不耐,便微微一笑,坐下伸出左臂。

令狐天工右手搭在雲寄桑左肩上,順勢一捋,口中不停:“肱長七寸九分,肘寬三寸一分,小臂八寸七分,掌長六寸九分,掌寬二寸四分……”他竟然將諸般數字一口氣報了出來。

等到將這些數字報完,他又平靜下來:“兩天後來取義肢。”

“那就多謝令狐兄了。”雲寄桑微笑道。

令狐天工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雲少俠和我那位大師兄是老相識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