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十八章 顫抖之心

神族天界。

漫天的雲霞舒卷著,就像一個一個接連不斷白色的夢,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往何處去,無始無終,充滿整個世界。

雲遮霧繞中,那傳說中的宮殿似一個一個不朽的神話矗立於天地間,千萬年的冷寂,讓那天地間無上的意志變成一塊一塊冰冷的石頭堆砌一起,在永不凋零的時間裏,光陰一年一年盛開,最後卻死在比時間更漫長的孤寂中。有誰曾聽到一種聲音:別在夢中醒來,永遠地沉下去,沉下去……

朝陽一路走著,這裏的景物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早已存於記憶中,抑或是夢中曾夢到過,憑著雙腳牽引著身體,踏玉階,過虹橋,去往一個地方。

但每走一步,朝陽心裏便莫名的恐慌,仿佛巨大的、無窮無盡的寒冷自四面八方包裹著自己,讓人窒息,無法逃離,千萬年糾纏著……

心,於是顫抖著,那是害怕,朝陽感到了自己的害怕,就算是面對死亡,也從未有過的害怕——隨著每走一步,產生出越來越強烈的害怕。

他看到自己的手,手中的聖魔劍不停地抖動,那是因為手的原故。就算是用另一只手抓住,也無法遏制它的抖動。

“害怕,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有什麽是讓自己害怕的?是冥天麽?不!不是!是失敗麽?不!也不是……!”朝陽只感到自己害怕著,卻不知到底害怕什麽,隨著腳步的移動,那股濃重的陰影堆積於心頭,越來越重……

但是漸漸的,他的手不再抖動,身體似乎已經麻木。他再看向自己的心,那裏是一片漆黑和寒冷。

一切,只不過還沒有習慣過來,習慣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終於來了。”朝陽擡頭看到了泫澈,她手中挎著一只竹籃,竹籃裏盛滿嬌艷的花,花瓣上有露珠在滾動,陣陣清香沁人心脾。

泫澈臉上堆滿舒展的笑,她道:“我這是給神主送花去,這是我每天的工作,其實這項工作原來是由花之女神來完成的,可自從她……現在由我擔任。”朝陽心中一陣顫動,卻沒有說話。

泫澈又道:“我現在還學著歌之女神在唱歌,她的歌聲是那麽悠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沒有她的歌聲好聽。聽神族的老人說,她唱歌的時候,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會靜下來,就算是風兒也不再流動,害怕驚擾她的歌唱,而我現在連她的皮毛都沒有學到,但我相信終有一天會唱得像她那麽動聽,到那時,我便可以唱給神主聽了……”朝陽眼前出現了那張世上最驕傲的臉……

“……現在只剩下霞之女神了,但他現在也只是呆在自己的落霞宮。”泫澈的神情有些黯然,但很快,臉上的笑又舒展開了,接道:“你現在要不要去看看紫霞?我可以帶你去落霞宮,雖然落霞宮在神族的最西邊,太陽落下的地方,路程有點遠,但我想還來得及領你去後,再給神主送花。”“太陽落下的地方?”朝陽想起雲霞後飛舞的身姿,小時候的誓言和夢想浮了上來,冰冷黑暗的心出於了分裂破碎的痛楚。一切因她而起,開始了這段生生死死兩千年的戰鬥,但是現在,那曾經刻骨銘心的感覺已經逝去,由對一個人的愛變成了為自己而戰。他已經不能夠愛了,曾經的誓言只是在心底沉浮的痛,但也僅僅是一種痛,很快便會過去,不再屬於自己。

泫澈看著朝陽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轉而浮上的是深深的怨恨,她突然大吼道:“她們為你付出了這麽多,而你卻沒有一點反應,你到底是不是人?!”吼完,眼淚便大顆大顆地沿著臉頰溢出,落在那嬌艷的花瓣上,變成了一顆顆滾動的露珠。

“你自己痛苦著,也讓每個人和你一起痛苦!”泫澈蹲在地上,悲泣起來。

朝陽的眼睛望向前方,道:“姑娘,你這話不是對我說的吧。”說完,便向前走去。

前方,瑞氣祥雲的縈繞中,非天宮若隱若現。他踏上了玉階,而這時,祥雲散開,玉階上站立的是一排排神情冷漠的神將,千百張臉就像一個人的一樣,冰冷的戰甲猶如一座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矗立於面前。

朝陽知道,這是他直面冥天之前,要過的最後一關。

他的眼睛望著這一張張千篇一律的臉,手中的聖魔劍緩緩拔出;風,徐徐翻動身上的黑白戰袍。

突然,一聲暴喝,朝陽化身一道赤芒沖了上去,黑色的身影挾著狂風,劍氣如同燃燒的烈焰,在天際間縱橫馳騁,吞吐閃滅。

沒有誰擋住他的身影,所過之處,一排排屍體躺臥玉階之上,一股股鮮血匯成河流,浸滿玉階,殺伐之聲使這沉靜了千萬年的世界在戰鬥中沸騰——火在水中燃燒,死亡奏響生命激情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