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章 今非昔比

眼見朝陽就要被這些水箭所射中,朝陽一腳蹬在了湖面上。

同樣,一道水幕橫亙於空中,所有水箭射入水幕,即刻消融,那些通過歌盈雙腳傳入湖面,再借用湖面,重新激活水珠的勁氣在水幕面前又消失於無形,如石沉大海。

歌盈一時呆住了,她沒想到這隱藏得如此之深的殺勢也被朝陽這麽輕易便化解了。

一切對她來說,計算得是如此周密,充分地利用了人們對事物習慣性的判斷,卻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歌盈的手一松,手中的短劍應聲落入了水中,她竟真的在朝陽面前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一時之間,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她不明白這一千年來自己在這個世間執著地追求,飄飄蕩蕩究竟是為了什麽,原來自己竟是如此不濟!樣子顯得失魂落魄。

朝陽走了近來,他用手擡起歌盈的下巴,道:“一個女人是不應該把自己弄得很苦的。”歌盈的眼淚不由得“刷刷……”流了下來,已經一千年了,她從來沒有聽到一個人對她說一句安慰的話,她的個性中多的是堅強,是自主獨行,從來不需要別人的安慰。而此時,朝陽這略帶嘲諷意味的話卻成了她心靈間的一種安慰。

原來,她一直都很脆弱。

朝陽用手幫歌盈拭去了淚水,道:“從現在起,你便是屬於我的女……”最後一個字尚未說完,歌盈的手中陡然出現了那柄掉入水中的短劍,短劍鋒利無情地插在了朝陽的胸前,同時她的身形疾速後退。

朝陽低頭看了看插入自己體內的短劍,又望向歌盈。

歌盈一掃剛才的失魂落魄之態,冷聲道:“你也許做夢也沒有想到,這才是我的真正攻擊。我深深明白,我的機會是在你的精神出現松弛的時候!這才是我真正隱藏著的殺勢,你不是說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麽?哈哈哈哈……”歌盈大笑。

朝陽冷冷地望著歌盈,道:“你用你的眼淚來騙我?沒有人可以騙我!”他的話一字一頓,說得很慢。

歌盈停止了笑聲,她突然感到自己很冷,渾身每一寸肌膚都很冷,這種冷比置身冰窖七天七夜還要深入骨髓。而空氣,四周的空氣在以一種無法承受的壓力在對她進行擠壓……

她的眼睛望向朝陽,卻感到了恐懼,雙腳不禁後退了兩步。以前,她從未對任何事情產生過恐懼,但這一次她產生了恐懼,因為她突然感到生命走到了盡頭,而面前是沒有底的黑色深淵。她顫抖著聲音道:“你……想……怎……”同樣的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出來,但結果卻是完全兩樣。

“轟……”飛碎的白色衣襟就像是一只只沒有靈魂的蝴蝶,在夜空中寂寞地飛舞著,湖面染滿了鮮紅的顏色,誰還記得那首古老的歌在此時唱起:“古老的陶罐上,早有我們傳說,可是你還在不停地問,這是否值得?當然,火會在風中熄滅,山峰也會在黎明倒塌,融進殯葬夜色的河;愛的苦果,將在成熟時墜落;此時此地,只要有落日為我們加冕,隨之而來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麽?——那漫長的夜,輾轉而沉默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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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走在了回皇宮的羅浮大街上,羅浮大街是帝都歷史最悠久的一條街。

街上亮著昏黃的燈光,沒有什麽人,偶爾吹過的夜風拂動著他身上的黑白戰袍,巡夜的禁衛遠遠地對他停步施禮,他的眼睛沒有側動一下,視而不見。

深藏在黑白戰袍內的手心握著紫晶之心,這是歌盈惟一留下的。

朝陽從來沒有想過會殺歌盈,但他卻將她殺了,因為歌盈欺騙了他,用她的眼淚欺騙了他,他是絕對不允許有人欺騙他的!

但這是朝陽真正殺歌盈的理由麽?只有朝陽自己心裏才清楚。或許,他只是想讓“他”知道,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的威儀不容侵犯!他知道那雙眼睛在看著他,抑或,是因為紫霞……

朝陽的雙腳移動得很慢,大街上留下他長長的影子,兩旁古老的建築及腳底下的石板路使這個城市沉澱下的歷史感在深夜裏一點點浮現出來。這些經歷滄桑的東西在夜裏是會自言自語地說話的,期待著有人用心去聽。

而此時,除了走在羅浮大街上的朝陽,確有一人在傾聽著這些古老的建築和石板的傾訴。他光著腳踩在石板上,蒼老的五指在古老建築的浮雕上觸摸著,以感受它們曾經所擁有的一切。

朝陽看到了他,看到了他佝僂著的身子。

他看到的自然是無語。

朝陽突然發現一種有趣的現象: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見到無語。

朝陽道:“大師這些時日可好?”他知道,這個快要死的老頭每晚都會光著腳在帝都的每一條大街上走一遍。

無語有些困難地擡起頭來,道:“多謝聖主關心。”朝陽道:“大師的背似乎又駝了一些。”無語淡淡地道:“我已經老了,總是一天不如一天的。”朝陽道:“我想大師是操心操得太多的原故吧。”無語凝望著朝陽,道:“聖主殺了她麽?”朝陽道:“大師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無語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終究還是死了。”朝陽看著無語的樣子,道:“大師早知她今晚會死麽?”無語只是道:“每一個人總是逃不過自己的命的。她已經把自己遺失在了遠方,她要去那個遺失的地方找回自己。”朝陽輕諷道:“大師的話說得太玄奧了,總是讓人聽不懂。”無語並不在意,道:“每個人總會在某一時候遺失自己的,當他走得太遠的時候,他總要將遺失的自己找回來。於是,一段生命結束,預示著另一段生命的開始。”朝陽冷笑道:“那大師可曾將自己遺失呢?”他知道一個自命洞悉天機、占蔔未來的人總是顯得很宿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