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心海棠(第2/8頁)

胡斐道:“這字條是你寫的?”程靈素道:“是啊,師父那裏有我大師兄手抄的藥經。他的字我看得熟了。只是這幾行字學得不好,得其形而不能得其神。他的書法還要峻峭得多。”胡斐武功雖強,但自幼無人教他讀書,因此說到書法什麽,那是一竅不通,聽她這麽說,一句話也接不上去。

程靈素道:“師父的手諭向來是用三煉礬水所寫,要在火上一烘,方始顯現,我又用虎骨的骨髓描了一遍,黑暗之中便發閃光了。你瞧!”說著熄了燈火,紙箋上果然現出她師父手諭閃光字跡,待得點亮燈籠,閃光之字隱沒,看到的只是程靈素所寫的短簡。這短簡自是寫在手諭的兩行之間。因此同是一張紙箋,光亮時現短簡,黑暗中見手諭,說穿了毫不希奇。但慕容景嶽等正自全神貫注,互相激鬥,突見師父的手諭在樹上顯現,自不免要大吃一驚,而程靈素再手持蠟燭走出,一時之間,他們只想著師父所遺的那部“藥王神篇”,縱然細心,也不會再防到她手中蠟燭會散發毒氣了。

這些詭異之事一件件的揭開,胡斐恍然大悟,臉上流露出又明白了一件事的喜色。

程靈素笑道:“你中了毒砂掌,怎麽反而高興了?”胡斐笑道:“你答允救我一命的,有藥王的高足在此,我還擔心些什麽?”程靈素嫣然一笑,忽然鼓氣一吹,又將燈籠吹滅了,只聽她走到竹籮之旁,瑟瑟索索地發出一些輕微的響聲,不知她在竹籮中拿些什麽,過了一會,回來點燃了燈籠。

胡斐眼前突然一亮,見她已換上了一套白衫藍褲。程靈素笑道:“這衣衫上沒有毒粉了,免得你提心吊膽,唯恐一個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衣服。”胡斐嘆了口氣,道:“你什麽都想到了。我年紀是活在狗身上的,有你十成中一成聰明,那便好了。”

程靈素道:“我學了使用毒藥,整日便在思量打算,要怎麽下毒,旁人才不知覺,又要防人反來下毒,挖空心思,便想這種事兒。咳,哪及得上你心中海闊天空,自由自在?”說著輕輕嘆了口氣,拉過胡斐的右手,用銀簪在他每根手指上刺了一個小孔,然後雙手兩根大拇指自他掌心向手指擠迫,小孔中流出的血液,帶有紫黑之色。她針刺的部位恰到好處,竟是不感痛楚,推擠黑血,手勢又極是靈巧,過不多時,出來的血液漸變鮮紅。

這時伏在地下的慕容景嶽突然身子一動。胡斐道:“醒啦!”程靈素道:“不會醒的,至少還有三個時辰。”胡斐道:“剛才我把他挑了來,這人就像死了一般,我一點也不知道。他僵是僵得到了家,我的傻可也傻得到了家。”程靈素微笑道:“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傻,那才叫不傻呢。”

隔了一會,胡斐道:“他們老是問什麽‘藥王神篇’,那是一部藥書,是不是?”程靈素道:“是啊,這是我師父花了畢生心血所著的一部書。給你瞧瞧吧!”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小包袱,打開外面的布包,裏面是一層油紙,油紙之內,才是一部六寸長、四寸寬的黃紙書。程靈素用銀簪挑開書頁,只見每一頁上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蠅頭小楷,不言可知,這書每一頁上都染滿劇毒,無知之人隨手一翻,非倒大黴不可。

胡斐見她對自己推心置腹,什麽重大的秘密也不隱瞞,心中自是喜歡,只是見了這部毒經心中發毛,似覺多瞧得幾眼,連眼睛也會中毒,不自禁地露出畏縮之意。程靈素將藥書包好,放回懷中,然後取出一個黃色小瓶,倒出一些紫色粉末,敷在胡斐手指的針孔上,在他手臂關節上推拿幾下,那些粉末竟從針孔中吸了進去。

胡斐喜道:“大國手,這般的神乎其技,我從未見過。”程靈素笑道:“那算什麽?你若見我師父給人開膛剖腹、接骨續肢的本事,那才叫神技呢。”胡斐悠然神往,道:“是啊,尊師雖然擅於使毒,但想來也必擅於治病救人,否則怎能稱得‘藥王’二字?”

程靈素臉上現出喜容,道:“我師父若是聽到你這幾句話,他一定會喜歡你得緊,要說你是他的少年知己呢。咳,只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在了。”說著眼眶不自禁的紅了。

胡斐道:“你那駝背師姊說你師父偏心,只管疼愛小徒弟,這話多半不假,我看也只你一人,才記著師父。”程靈素道:“我師父生平收了四個徒兒,這四人給你一晚上都見到了。慕容景嶽是我大師兄,姜鐵山是二師兄,薛鵲是三師姊。師父本來不想再收徒兒了,但見我三位師兄師姊鬧得太不像話,只怕他百年之後無人制得他們,三人為非作歹,更要肆無忌憚,害人不淺,因此到得晚年,又收了我這個幼徒。”她頓了一頓,又道:“我這三個師兄師姊本性原來也不壞,只為三師姊嫁了二師兄,大師兄和他倆結下深仇,三個人誰也不肯幹休,弄到後來竟然難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