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湖風波惡(第4/10頁)

锺兆英沉住了氣,說道:“閣下要比刀法,可惜我們也沒攜得單刀,否則倒也可奉借。”胡斐道:“咱們素不相識,自無深仇大怨,比武只求點到為止,是也不是?”锺兆英道:“不錯!”胡斐用左手折去松枝上的椏叉細條,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根枝條,說道:“這松枝便算是一柄刀,三位請一齊上來。咱們話說在先頭,這松枝砍在何處,便算是鋼刀砍中。锺氏三兄弟說話算不算數?”

锺兆英見他如此托大,心中更是有氣,大聲道:“锺氏三雄信義之名早遍江湖,那時你這位小兄弟可還沒出世呢。”

胡斐道:“如此最好,看刀吧!”舉起松枝,刷的一招橫砍。锺兆文自後搶上,提棒便打。胡斐斜躍避開,松枝已斬向锺兆能頸中。锺兆能倒轉幡杆,往他松枝上砸去,同時锺兆英的鐵牌也已打到。

那胡家刀法真有鬼神莫測之變,锺氏三雄武功雖強,但胡斐一將那松枝當作刀使,立時著著搶攻,在三人之間穿插來去,砍削斬劈,一根小小的松枝,竟然顯出了無窮威力。锺氏三雄越鬥越奇,只見他這松枝決不與三般兵刃碰撞,但乘暇抵隙,招招都殺向自己的要害。被松枝擊中雖然無礙,但有約在先,決不能讓它碰到身體。锺兆文焦躁起來,揮棒橫掃,猛砸胡斐脛骨。他三兄弟每一招都是互有呼應,只待胡斐躍起相避,锺兆能的招魂幡便從他頭頂蓋落,兆英的鐵牌卻猛擊他的右腰。哪知胡斐並不躍起,反而搶前一步,直欺入懷,手起枝落,松枝已擊中锺兆文的左肩。

這一招淩厲之極,那松枝如換成了鋼刀,锺兆文的一條左臂已立時被卸了下來。這松枝的一擊自然傷他不著什麽,但锺兆文面色大變,叫道:“罷了,罷了!”將哭喪棒往地下一拋,垂手退開。

锺兆英、锺兆能兄弟心中一寒,牌幡卻舞得更加緊了,各施殺著,只盼能將胡斐打中,扯個平手。但過不數招,锺兆英頸中給松枝一拖而過,锺兆能卻是右腿上被松枝劃了一下。兩人相顧慘然,一齊拋下兵刃。突然間锺兆英“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胡斐見他們信守約言,暗想這三兄弟雖然兇惡,說話倒是作得準,他自知並未下手打傷锺兆英,他口吐鮮血,定是急怒攻心所致,心下頗感歉疚,雙手一拱,待要說幾句來交代。锺兆能哼了一聲,說道:“閣下武技驚人,佩服佩服!只是年紀輕輕,不走正途。可惜了一副好身手。”胡斐愕然道:“我怎地不走正途了?”锺兆文怒道:“三弟,還跟他說些什麽?”扶起锺兆英騎上馬背,牽著韁繩便走。

三件奇門兵刃拋在水坑之中,誰都沒再去拾。

胡斐眼見三人掉頭不顧而去,地下剩下一匹死馬,三件兵刃,心中頗有感觸,瞧了好一陣子,這才回向古廟。

走進廟中,前殿後殿都不見劉鶴真夫婦的人影,知他二人已乘機遠去,想起剛才做了一件好事,心中也不禁有得意之感,又想:“那苗人鳳不知住在何處?此人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武功不知如何了得?”這人與自己過世了的父親有莫大關連,當日商家堡一見,自己拳經刀譜的頭上兩頁,也是憑著他的威風才從閻基手中取回,此後時時念及,此刻很想跟著劉鶴真夫婦去瞧瞧,但那鳳天南雖然逃去,去必不遠,此仇不報,非丈夫也,到底是追蹤哪一個好,一時竟自打不定主意。

他低頭尋思,又從故道而回,走到適才與锺氏三雄動手之處,只見地下的三件奇門兵刃已然不見,那匹死馬卻兀自橫臥在地。他大是奇怪:“我這一來一去,只是片刻間的事,這時天色尚早,不會有過路之人順手撿了去,難道锺氏兄弟去而復回麽?”

他在四處巡視,不見有異,一路察看,終於在離相鬥處十余丈的一株大樹幹上,看到一個汙泥的足印。這足印離地約莫一丈三尺高,印在樹幹不向道路的一面,若非細心檢視,決不會看到。足印的汙泥甚濕,當是留下不久,而足印的鞋底纖小,又顯是女子的鞋印。

他心中一動:“難道是她?我和锺氏三雄相鬥之時,她便躲在樹上旁觀?”想到這裏,一顆心怦怦亂跳,立即縱身而起,攀住一根樹幹翻身上樹,果然在一根橫枝之上,又見到兩個並列的女子濕泥足印,在橫枝之旁,卻有一根粗大的樹枝被踏斷了,斷痕甚新。他反感疑惑:“倘若是袁姑娘,以她的輕身功夫,決不會踏斷這根樹枝。”再攀上一看,只見另一根橫枝上又有兩只並列的男子腳印。他心中疑竇立時盡去,卻不由得感到一陣失望:“原來是劉鶴真夫婦在這裏偷看。”

然而心中剛明白了一個疑竇,第二個、第三個疑竇跟著而來:“他二人身負重傷,怎能竄高躲在此處,我竟絲毫沒有察覺?锺氏三雄既去,他們怎又不出聲跟我招呼?”轉念一想:“啊,是了。他們本來只道我不會武藝,但突見我打敗锺氏三雄,心中起疑,只怕我於他們有所不利,是以不敢露面。江湖間風波險惡,處處小心在意,原是前輩的風範。又何況他們有要事在身,怎能大意?”想到這裏,便即釋然,只見兩排帶泥足印在草叢間向東北而去,他起了好奇之心,便順著足印向前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