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傷逝(第2/15頁)

令狐沖和盈盈雙手一握,想的都是同一個念頭:“這人使的又是辟邪劍法。”但瞧他身形絕不是嶽不群。兩人又是同一念頭:“世上除了嶽不群、林平之、左冷禪三人之外,居然還有第四人會使辟邪劍法。”

嶽靈珊低聲道:“這人所使的,似乎跟你的劍法一樣。”林平之“咦”的一聲,奇道:“他……他也會使我的劍法?你可沒看錯?”

片刻之間,青城派又有三人中劍。但令狐沖和盈盈都已瞧了出來,這人所使劍招雖是辟邪劍法,但閃躍進退固與東方不敗相去甚遠,亦不及嶽不群和林平之的神出鬼沒,只是他本身武功甚高,遠勝青城諸弟子,加上辟邪劍法的奇妙,以一敵眾,仍大占上風。

嶽靈珊道:“他劍法好像和你相同,但出手沒你快。”林平之籲了口氣,道:“出手不快,便不合我家劍法的精義。可是……可是,他是誰?為甚麽會使這劍法?”

酣鬥聲中,青城弟子中又有一人被他長劍貫胸,那人大喝一聲,抽劍出來,將另一人攔腰斬為兩截。余人心膽俱寒,四下散開。那人一聲呼喝,沖出兩步。青城弟子中有人“啊”的一聲叫,轉頭便奔,余人泄了氣,一窩蜂的都走了。有的兩人一騎,有的不及乘馬,步行飛奔,刹那間走得不知去向。

那人顯然也頗為疲累,長劍拄地,不住喘氣。令狐沖和盈盈從他喘息之中,知道此人適才一場劇鬥,為時雖暫,卻已大耗內力,多半還已受了頗重的暗傷。

這時地下有七八個火把仍在燃燒,火光閃耀,明暗不定。

這黃衫老人喘息半晌,提起長劍,緩緩插入劍鞘,說道:“林少俠、林夫人,在下奉嵩山左掌門之命,前來援手。”他語音極低,嗓音嘶啞,每一個字都說得含糊不清,似乎口中含物,又似舌頭少了一截,聲音從喉中發出。

林平之道:“多謝閣下相助,請教高姓大名。”說著和嶽靈珊從高粱叢中出來。

那老人道:“左掌門得悉少俠與夫人為奸人所算,受了重傷,命在下護送兩位前往穩妥之地,治傷療養,擔保令嶽無法找到。”

令狐沖、盈盈、林平之、嶽靈珊均想:“左冷禪怎會知道其中諸般關節?”

林平之道:“左掌門和閣下美意,在下甚是感激。養傷一節,在下自能料理,卻不敢煩勞尊駕了。”那老人道:“少俠雙目為塞北明駝毒液所傷,不但復明甚難,而且此人所使毒藥極為陰狠厲害,若不由左掌門親施刀圭藥石,只怕……只怕……少俠的性命亦自難保。”

林平之自中了木高峰的毒水後,雙目和臉上均是麻癢難當,恨不得伸指將自己眼珠挖了出來,以大耐力,方始強行克制,知道此人所言非虛,沉吟道:“在下和左掌門無親無故,左掌門如何這等眷愛?閣下若不明言,在下難以奉命。”

那老人嘿嘿一笑,說道:“同仇敵愾,那便如同有親有故一般了。左掌門的雙目為嶽不群所傷。閣下雙目受傷,推尋源由,禍端也是從嶽不群身上而起。嶽不群既知少俠已修習辟邪劍法,少俠便避到天涯海角,他也非追殺你不可。他此時身為五嶽派掌門,權勢熏天,少俠一人又如何能與之相抗?何況……何況……嘿嘿,嶽不群的親生愛女,便朝夕陪在少俠身旁,少俠便有通天本領,也難防床頭枕邊的暗算……”

嶽靈珊突然大聲道:“二師哥,原來是你!”

她這一聲叫了出來,令狐沖全身一震。他聽那老者說話,聲音雖然十分含糊,但語氣聽來甚熟,發覺是個相稔之人,聽嶽靈珊一叫,登時省悟,此人果然便是勞德諾。只是先前曾聽嶽靈珊說道,勞德諾已在福州為人所殺,以致萬萬想不到是他,然則嶽靈珊先前所雲的死訊並非事實。

只聽那老者冷冷的道:“小丫頭倒也機警,認出了我的聲音。”他不再以喉音說話,語音清晰,確是勞德諾。

林平之道:“二師哥,你在福州假裝為人所殺,然則……然則八師哥是你殺的?”

勞德諾哼了一聲,說道:“不是。英白羅是小孩兒,我殺他幹麽?”

嶽靈珊大聲道:“還說不是呢?他……他……小林子背上這一劍,也是你砍的。我一直還冤枉了大師哥。哼,你做得好事,你又另外殺了一個老人,將他面目剁得稀爛,把你的衣服套在死人身上,人人都道你是給人害死了。”勞德諾道:“你所料不錯,若非如此,嶽不群豈能就此輕易放過了我?但林少俠背上這一劍,卻不是我砍的。”嶽靈珊道:“不是你?難道另有旁人?”

勞德諾冷冷的道:“那也不是旁人,便是你的令尊大人。”嶽靈珊叫道:“胡說!自己幹了壞事,卻來含血噴人。我爹爹好端端的,為甚麽要劍砍平弟?”勞德諾道:“只因為那時候,你爹爹已從令狐沖身上得到了辟邪劍譜。這劍譜是林家之物,嶽不群第一個要殺的,便是你的平弟。林平之倘若活在世上,你爹爹怎能修習辟邪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