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圍寺(第4/18頁)

群雄聽他六兄弟盡是無理取鬧,阻撓正事,都不由得發惱,許多人手按刀柄,只待令狐沖稍有示意,便要將這六人亂刀分屍,他六人武功再高,終究擋不住數十人刀劍齊施。

祖千秋道:“盟主是幹甚麽的?那自然是發號施令的了。他如不發號施令,那還叫甚麽盟主?這個‘主’字,便是發號施令之意。”

桃花仙道:“既是如此,便單叫他一個‘盟’字,少了那‘主’字便了。”桃葉仙搖頭道:“單叫一個‘盟’字,多麽別扭。”桃幹仙道:“依我的高見,單是一個‘盟’字既然別扭,便可拆將開來,稱他為‘明血’!”桃枝仙叫道:“錯了,錯了!‘盟’字拆開來,下面不是‘血’字,比‘血’字少了一撇。那是甚麽字?”

桃谷六仙都不識那器皿的“皿”字,群雄任由他們出醜,無人出聲指點。

桃幹仙道:“少了一些,也還是血。好比我割你一刀,割得深,出的血多,固然是血,倘若我顧念手足之情,割得很輕,出的血甚少,雖然少了些,那仍然是血。”桃枝仙怒道:“你割我一刀,就算割得輕,也不是顧念手足之情了。你為甚麽要割我一刀?”桃幹仙道:“我可沒有割,我手裏也沒有刀。”桃花仙道:“如果你手裏有刀呢?”

群雄聽他們越扯越遠,不禁怒喝:“安靜些,大家聽盟主的號令。”

桃枝仙道:“他號令便號令好了,又何必安靜?”

令狐沖提高嗓子說道:“眾位朋友,屈指算來,離十二月十五還有十七日,大夥兒動身慢慢行去,到得嵩山,時候也差不多了。咱們這次可不是秘密行事,乃是大張旗鼓而去。明日咱們去買布制旗,寫明‘天下英雄齊赴少林恭迎聖姑’的字樣,再多買些皮鼓,一路敲擊前往,好教少林的僧俗弟子們聽到,先自心驚膽戰。”

這些左道豪客十之八九是好事之徒,聽他說要如此大鬧,都是不勝之喜,歡呼聲響震山谷。其中也有若幹老成穩重之輩,但見大夥都喜胡鬧,也只有不置可否、捋須微笑而已。

次日清晨,令狐沖請祖千秋、計無施、老頭子三人去趕制旗幟,采辦皮鼓。到得中午時分,已寫就了數十面白布大旗,皮鼓卻只買到兩面。令狐沖道:“咱們便即起程,沿路經過城鎮,不停添購便是。”

當即有人擂起鼓來,群豪齊聲呐喊,列隊向北進發。

令狐沖見過恒山派弟子在仙霞嶺上受人襲擊的情形,當下與計無施等商議,派出七個幫會,兩幫在前作為前哨,兩幫左護,兩幫右衛,另有一幫殿後接應,余人則是中軍大隊;又派漢水的神烏幫來回傳遞消息。神烏幫是本地幫會,自鄂北以至豫南皆是其勢力範圍,若有風吹草動,自能盡早得悉。群豪見他分派井井有條,除桃谷六仙外,盡皆悅服凜遵。

行了數日,沿途不斷有豪士來聚。旗幟皮鼓,越置越多,蓬蓬皮鼓聲中,二千余人喧嘩叫嚷,湧向少林。

這日將到武當山腳下。令狐沖道:“武當派是武林中的第二大派,聲勢之盛,僅次於少林。咱們這次去迎接聖姑,連少林派也不想得罪,自然更不想得罪武當派了。咱們還是避道而行,以示對武當派掌門人沖虛道長尊重之意。不知諸位意下如何?”老頭子道:“令狐公子怎麽說,便怎麽行。咱們只須接到聖姑,那便心滿意足,原不必旁生枝節,多樹強敵。倘若接不到聖姑,就算將武當山踏平了,又有個屁用?”

令狐沖道:“如此甚好!便請傳下令去,偃旗息鼓,折向東行。”

當下群豪改道東行。這日正行之際,迎面有人騎了一頭毛驢過來,驢後隨著兩名鄉農,一個挑著一擔菜,另一個挑著一擔山柴。毛驢背上騎著個老者,彎著背不住咳嗽,一身衣服上打滿了補釘。群豪人數眾多,手持兵刃,一路上大呼小叫,聲勢甚壯,道上行人見到,早就避在一旁。但這三人竟如視而不見,向群豪直沖過來。

桃根仙罵道:“幹甚麽的?”伸手一推,那毛驢一聲長嘶,摔了出去,喀喇幾聲,腿骨折斷。驢背上老者摔倒在地,哼哼唧唧的半天爬不起來。

令狐沖好生過意不去,當即縱身過去扶起,說道:“真對不起。老丈,可摔痛了嗎?”

那老者哼哼唧唧,說道:“這……這……這算甚麽?我窮漢……”

兩名鄉農放下肩頭擔子,站在大路正中,雙手扠腰,滿臉怒色。挑菜的漢子氣喘籲籲的道:“這裏是武當山腳下,你們是甚麽人,膽敢在這裏出手打人?”桃根仙道:“武當山腳下,那便怎地?”那漢子道:“武當山腳下,人人都會武功。你們外路人到這裏來撒野,當真是不知死活,自討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