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蒙冤(第4/17頁)

嶽靈珊拆開另一本佛經,一張張拿起來在燭光前映照。

令狐沖瞧著她背影,但見她皓腕如玉,左手上仍是戴著那只銀鐲子,有時臉龐微側,與林平之四目交投,相對便是一笑,又去查看書頁,也不知是燭光照射,還是她臉頰暈紅,但見半邊俏臉,當真艷若春桃。令狐沖悄立窗外,卻是瞧得癡了。

二人拆了一本又一本,堪堪便要將桌上十二本佛經拆完,突然之間,令狐沖聽得背後輕輕一響。他身子一縮,回頭過來,只見兩條人影從南邊屋面上欺將過來,互打手勢,躍入院子,落地無聲。二人隨即都湊眼窗縫,向內張望。

過了好一會,聽得嶽靈珊道:“都拆完啦,甚麽都沒有。”語氣甚是失望,忽然又道:“小林子,我想到啦,咱們去打盆水來。”聲音轉得頗為興奮。林平之問道:“幹甚麽?”嶽靈珊道:“我小時候曾聽爹爹說過個故事,說有一種草,浸了酸液出來,用來寫字,幹了後字跡便即隱沒,但如浸濕了,字跡卻又重現。”

令狐沖心中一酸,記得師父說這個故事時,嶽靈珊還只八九歲,自己卻有十七八歲了。當年舊事,霎時間湧上心來,記得那天和她去捉蟋蟀來打架,自己把最大最壯的蟋蟀讓了給她,偏偏還是她的輸了。她哭個不停,自己哄了她很久,她才回嗔作喜,兩個人同去請師父講故事。念及這些往事,淚水又湧到眼眶之中。

只聽林平之道:“對,不妨試一試。”轉身出來,嶽靈珊道:“我和你同去。”

兩人手拉手的出來。躲在窗後的那二人屏息不動。過了一會,林平之和嶽靈珊各捧了一盆水,走進佛堂,將七八張佛經的散頁浸在水中。林平之迫不及待的將一頁佛經提了起來,在燭光前一照,不見有甚麽字跡。兩人試了二十余頁,沒發見絲毫異狀。

林平之嘆了口氣,道:“不用試啦,沒寫上別的字。”

他剛說了這兩句話,躲在窗外那二人悄沒聲的繞到門口,推門而入。林平之喝道:“甚麽人?”那二人直撲進門,勢疾如風。林平之舉手待要招架,脅下已被人一指點中。嶽靈珊長劍只拔出一半,敵人兩只手指已向她眼中插去,嶽靈珊只得放脫劍柄,舉手上擋。那人右手連抓三下,都是指向她咽喉。嶽靈珊大駭,退得兩步,背脊已靠在供桌邊上,無法再退。那人左手向她天靈蓋劈落,嶽靈珊雙掌上格,不料那人這一掌乃是虛招,右手點出,嶽靈珊左腰中指,斜倚在供桌之上,無法動彈。

這一切令狐沖全看在眼裏,見林嶽二人一時並無性命之憂,心想不忙出手相救,且看敵人是甚麽來頭。只見這二人在佛堂中東張西望,一人提起地下蒲團,撕成兩半,另一人拍的一掌,將木魚劈成了七八片。林平之和嶽靈珊既不能言,亦不能動,見到這二人掌力如刀,撕蒲團,碎木魚,顯然便是來找尋那辟邪劍譜,均想:“怎沒想到劍譜或許藏在蒲團和木魚之中。”但見蒲團和木魚中並沒藏有物事,心下均是一喜。

那二人都是五十來歲年紀,一個禿頭,另一個卻滿頭白發。二人行動迅疾,頃刻之間,便將佛堂中供桌等物一一劈碎;直至無物可碎,兩人目光都向那幅達摩老祖畫像瞧去。禿頭老者左手伸出,便去抓那畫像。白發老者伸手一格,喝道:“且慢,你瞧他的手指!”

令狐沖、林平之、嶽靈珊三人的目光都向畫像瞧去,但見圖中達摩左手放在背後,似是捏著一個劍訣,右手食指指向屋頂。禿頭老者問道:“他手指有甚麽古怪?”白發老者道:“不知道!且試試看。”身子縱起,雙掌對準了圖中達摩食指所指之處,擊向屋頂。

蓬的一聲,泥沙灰塵簌簌而落。禿頭老者道:“哪有甚麽……”只說了四個字,一團紅色的物事從屋頂洞中飄了下來,卻是一件和尚所穿的袈裟。

白發老者伸手接住,在燭光下一照,喜道:“在……在這裏了。”他大喜若狂,聲音也發顫了。禿頭老者道:“怎麽?”白發老者道:“你自己瞧。”

令狐沖凝目瞧去,只見袈裟之上隱隱似寫滿了無數小字。

禿頭老者道:“這難道便是辟邪劍譜?”白發老者道:“十之八九,該是劍譜。哈哈,咱兄弟二人今日立此大功。兄弟,收了起來罷。”禿頭老者喜得嘴也合不攏來,將袈裟小心折好,放入懷中,左手向林嶽二人指了指,道:“斃了嗎?”

令狐沖手持劍柄,只待白發老者一露殺害林嶽二人之意,立時搶入,先將這兩名老者殺了。哪知那白發老者說道:“劍譜既已得手,不必跟華山派結下深仇,讓他們去罷。”兩人並肩走出佛堂,越墻而出。

令狐沖也即躍出墻外,跟隨其後。兩名老者腳步十分迅疾。令狐沖生怕在黑暗之中走失了二人,加快腳步,和二人相距不過二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