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注血(第3/11頁)

藍鳳凰隨手一拂,四只毒蟲都被她收了去,霎時不見,也不知給她藏在身上何處。她不再理會桃谷六仙,又向前行。桃谷六仙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多口。

令狐沖和華山派一眾男弟子都在中艙。這時中艙和後艙之間的隔板已然拉上,嶽夫人和眾女弟子都回入了後艙。

藍鳳凰的眼光在各人臉上打了個轉,走到令狐沖床前,低聲叫道:“令狐公子,令狐公子!”聲音溫柔之極,旁人聽在耳裏,只覺回腸蕩氣,似乎她叫的似乎便是自己,忍不住便要出聲答應。她這兩聲一叫,一眾男弟子倒有一大半面紅過耳,全身微顫。

令狐沖緩緩睜眼,低聲道:“你……你是誰?”藍鳳凰柔聲說道:“我是你好朋友的朋友,所以也是你的朋友。”令狐沖“嗯”的一聲,又閉上了眼睛。藍鳳凰道:“令狐公子,你失血雖多,但不用怕,不會死的。”令狐沖昏昏沉沉,並不答話。

藍鳳凰伸手到令狐沖被中,將他的右手拉了出來,搭他脈搏,皺了皺眉頭,忽然探頭出艙,一聲唿哨,嘰哩咕嚕的說了好幾句話,艙中諸人均不明其意。

過不多時,四個苗女走了進來,都是十八九歲年紀,穿的一色是藍布染花衣衫,腰中縛一條繡花腰帶,手中都拿著一只八寸見方的竹織盒子。

嶽不群微微皺眉,心想五仙教門下所持之物,哪裏會有甚麽好東西,單是藍鳳凰一人,身上已是蜈蚣、蜘蛛,藏了不少,這四個苗女公然捧了盒子進船,只怕要天下大亂了,可是對方未曾露出敵意,卻又不便出手阻攔。

四名苗女走到藍鳳凰身前,低聲說了幾句。藍鳳凰一點頭,四名苗女便打開了盒子。眾人心下都十分好奇,急欲瞧瞧盒中藏的是甚麽古怪物事,只有嶽不群才見過桃谷四仙掌中的生毛毒蟲,心想這盒中物事,最好是今生永遠不要見到。

便在頃刻之間,奇事陡生。

只見四個苗女各自卷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跟著又卷起褲管,直至膝蓋以上。華山派一眾男弟子無不看得目瞪口呆,怦怦心跳。

嶽不群暗叫:“啊喲,不好!這些邪教女子要施邪術,以色欲引誘我門下弟子。這藍鳳凰的話聲已如此淫邪,再施展妖法,眾弟子定力不夠,必難抵禦。”不自禁的手按劍柄,心想這些五仙教教徒倘若解衣露體,施展邪法,說不得,只好出劍對付。

四名苗女卷起衣袖褲管後,藍鳳凰也慢慢卷起了褲管。

嶽不群連使眼色,命眾弟子退到艙外,以免為邪術所惑,但只有勞德諾和施戴子二人退了出去,其余各人或呆立不動,或退了幾步,又再走回。嶽不群氣凝丹田,運起紫霞神功,臉上紫氣大盛,心想五毒教盤踞天南垂二百年,惡名決非幸致,必有狠毒厲害之極的邪法,此時其教主親身施法,更加非同小可,若不以神功護住心神,只怕稍有疏虞,便著了她的道兒。眼見這些苗女赤身露體,不知羞恥為何物,自己著邪中毒後喪了性命,也還罷了,怕的是心神被迷,當眾出醜,華山派和君子劍聲名掃地,可就陷於萬劫不復之境了。

只見四名苗女各從竹盒之中取出一物,蠕蠕而動,果是毒蟲。四名苗女將毒蟲放在自己赤裸的臂上腿上,毒蟲便即附著,並不跌落。嶽不群定睛看去,認出原來並非毒蟲,而是水中常見的吸血水蛭,只是比尋常水蛭大了一倍有余。四名苗女取了一只水蛭,又是一只。藍鳳凰也到苗女的竹盒中取了一只只水蛭出來,放在自己臂上腿上,不多一會,五個人臂腿上爬滿了水蛭,總數少說也有兩百余條。

眾人都看得呆了,不知這五人幹的是甚麽古怪玩意。嶽夫人本在後艙,聽得中艙中眾人你一聲“啊”,他一聲“噫”,充滿了詫異之情,忍不住輕輕推開隔板,眼見這五個苗女如此情狀,不由得也是“啊”的一聲驚呼。

藍鳳凰微笑道:“不用怕,咬不著你的。你……你是嶽先生的老婆嗎?聽說你的劍法很好,是不是?”

嶽夫人勉強笑了笑,並不答話,她問自己是不是嶽先生的老婆,出言太過粗俗,又問自己是否劍法很好,此言若是另一人相詢,對方縱含惡意,也當謙遜幾句,可是這藍鳳凰顯然不大懂得漢人習俗,如說自己劍法很好,未免自大,如說劍法不好,說不定她便信以為真,小覷了自己,還是以不答為上。

藍鳳凰也不再問,只安安靜靜的站著。嶽不群全神戒備,只待這五個苗女一有異動,擒賊擒王,先制止了藍鳳凰再說。船艙中一時誰也不再說話。只聞到華山派眾男弟子粗重的呼吸之聲。過了良久,只見五個苗女臂上腿上的水蛭身體漸漸腫脹,隱隱現出紅色。

嶽不群知道水蛭一遇人獸肌膚,便以口上吸盤牢牢吸住,吮吸鮮血,非得吃飽,決不肯放。水蛭吸血之時,被吸者並無多大知覺,僅略感麻癢,農夫在水田中耕種,往往被水蛭釘在腿上,吸去不少鮮血而不自知。他暗自沉吟:“這些妖女以水蛭吸血,不知是何用意?多半五仙教徒行使邪法,須用自己鮮血。看來這些水蛭一吸飽血,便是她們行法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