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章(第3/6頁)

一只白鳥穿過風雪飛來,猝及不妨地襲擊了他,尖利的喙啄穿了他的手。

然後,如一道白虹一樣落到霍展白的肩上。

是……一只鷂鷹?盡管猝及不妨的受襲,瞳方寸未亂,劇烈地喘息著捂著傷口,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眼睛。只要他不解除咒術,霍展白就依然不能逃脫。

但,即使他從未放松過對霍展白的精神壓制,雪地上那個僵硬的人形卻忽然動了一下!

仿佛體內的力量覺醒了,開始和外來的力量爭奪著這個身體的控制權。霍展白咬著牙,手一分分的移動,將切向喉頭的墨魂劍挪開。

這一次輪到瞳的目光轉為驚駭。

怎麽可能!已經被懾魂術正面擊中,這個被控制的人居然還能抗拒!

來不及多想,知道不能給對方喘息,殺手瞳立刻合身前撲,手裏的短劍刺向對方心口。然而只聽得“叮”的一聲,他虎口再度被震出了血。

墨魂劍及時地格擋在前方,攔住了瞳的襲擊。

地上的雪被劍氣激得紛紛揚起,擋住了兩人的視線。那樣相擊的力道,讓已然重傷的身體再也無法承受,眼裏盛放的妖異光芒瞬間收斂,向後飛出去三丈多遠,破碎的胸臆裏一股血砰然湧出,在雪裏綻放了大朵的紅,隨即不動。

龍血珠脫手飛出,沒入幾丈外的雪地。

霍展白踉蹌站起,滿身雪花,劇烈地喘息。

雪鷂還站在他肩膀上,尖利的喙穿透了他的肩井穴,紮入了寸許深。也就是方才這只通靈鳥兒的及時一啄,用劇烈的刺痛解開了他身體的麻痹,讓他及時格擋了瞳的最後一擊。

終於是結束了。

他用劍拄著地,踉蹌走過去,彎腰在雪地裏摸索,終於抓住了那顆龍血珠。眼前還是一片模糊,不止是雪花,還有很多細細的光芒在流轉,仿佛有什麽殘像不斷湧出,紛亂地遮擋在眼前——這、這是什麽?是瞳術的殘留作用麽?

他握緊了珠子,還想去確認對手的死亡,然而一陣風過,衰竭的他幾乎在風中摔倒。

“嘎!”雪鷂抽出染血的喙,發出尖利的叫聲。

明白了——它是在催促自己立刻離開,前往藥師谷。

風雪越來越大,幾乎要把拄劍勉強站立的他吹倒。搏殺結束後,滿身的傷頓時痛得他天旋地轉。再不走的話……一定會死在這一片渺無人煙的荒原冷杉林裏吧?

他不再去確認對手的死亡,只是勉力轉過身,朝著某一個方向踉蹌跋涉前進。

反正,從十五歲進入江湖起,他就很少有將對手趕盡殺絕的習慣。

大片的雪花穿過冷杉林,無聲無息地降落,轉瞬就積起了一尺多深。那些純潔無暇的白色將地上的血跡一分一分掩蓋,也將那橫七豎八散落在林中的十三具屍體埋葬。

巨大的冷杉樹林立著,如同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

――

白。白。還是白。

自從走出那片冷杉林後,眼前就只余下了一種顏色。

他不知道自己在齊膝深的雪地裏跋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裏,只是一步一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頭頂不時傳來鳥類尖利的叫聲,那是雪鷂在半空中為他引路。

肺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灼烤般刺痛,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起來,一片片旋轉的雪花仿佛都成了活物,展開翅膀在空中飛舞,其間浮動著數不清的幻象。

“哈……嘻嘻,嘻嘻……霍師兄,我在這裏呢!”

雪花裏忽然浮出一張美麗的臉,有人對他咯咯嬌笑:“笨蛋,來捉我啊!捉住了,我就嫁給你呢。”

秋水?是秋水的聲音?……她、她不是該在臨安麽,怎麽到了這裏?

難道是……難道是沫兒的病又加重了?

他往前踏了一大步,伸出手想去抓住那個雪中的紅衣女子,然而膝蓋和肋下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只是一轉眼,那個笑靨就湮沒在了紛繁的白雪背後。

奔得太急,枯竭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在三步後頹然倒下。

然而他的手心裏,卻一直緊緊握著那一枚舍命奪來的龍血珠。

“嘎——嘎。”雪鷂在風雪中盤旋,望望遠處已然露出一角的山谷,叫了幾聲,又俯視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嚓”,尖利的喙再度啄入了傷痕累累的肩,試圖用劇痛令垂死的人清醒。

但是,這一次那個人只是顫了一下,卻再也不能起來。

連日的搏殺和奔波,已然讓他耗盡了所有體力。

“嘎嘎!”雪鷂的喙上鮮血淋漓,爪子焦急地抓刨著霍展白的肩,抓出了道道血痕。然而在發現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回應時,躊躇了一番,終於展翅飛去,閃電般地投入了前方蔥蘢的山谷。

冰冷的雪漸漸湮沒了他的臉,眼前白茫茫一片,白色裏依稀有人在歡笑或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