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多事之冬(第2/9頁)

“沒有明將軍,我們就不能完成一番事業麽?”身為英雄冢的嫡傳弟子,白石並不畏懼死亡,那是他的榮耀。所以即使當年孤身面對禦泠堂數大高手的圍逼時,他也依然可以力抗不屈。可是,當青霜令使悠悠問出這句話時,白石卻不由怦然心動。執著的信念本已在數年的沉默中猶豫,燃燒的熱血本已漸漸冷卻,卻因這一句話而重煥生機。

是啊,大丈夫成名立業,並不是一定要借助天後傳人的!

“是否另立新主並不重要,我只希望,四大家族能與禦泠堂聯手,化解這百世的宿仇!”年輕且驚才絕艷的禦泠堂主當時如此道,眼中是欲酬壯志的激昂、真誠相待的懇切。

白石心想:如果能在自己手裏將這段糾結千年的恩怨了結,那將是何等巨大的功德啊!

於是,背叛就在稍縱即逝的猶豫和足可說服自己的理由中,順理成章地發生了。英雄冢嫡傳弟子,成為了禦泠堂火雲旗紫陌使!

直到胸懷大志的禦泠堂主消失三年,青霜令使漸掌堂中大權;直到白石發現了青霜令使真正的野心與目的;直到鳴佩峰前驚世一戰、離望崖前十余名四大家族精英弟子的死訊傳來;直到水秀昨夜死於青霜令使之手……白石才真正明白,千年世仇只有以某方的毀滅而終結,他的理想或許一如他苦研多年的“花月大陣”,只不過是一場看似浮華的流光掠影。

可是,他不願意、也不能夠用另一次背叛,來否定最初的背叛,他只能將那鏡花水月般的理想之夢繼續做下去,直至完全破滅。

然而,此刻聽到林青的話,白石才恍然驚悟:原來,錯誤並不是從背叛時發生,而是從他立下少年的宏願時,就已經無法回頭地踏入了這身不由已的——江湖!

白石此刻臉上冷汗涔涔而下,再無平日的從容儒雅之態。

一時間,三人都默不作聲,各懷心思。紫微廳中彌漫著一種悲壯而令人氣血沸騰的氛圍。

白石悵然半晌,方道:“昨夜之事我並不知情,乃是青霜令使假借我之名相約水秀。今日他又傳水秀死訊,故意調開我,與林兄單獨相會於石室中。我、我實不願被他如此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亦是他剛才幾乎想發動機關,讓林青與青霜令使同歸於盡的真正原因。

林青漠然道:“白兄又為何收手?”

白石慢慢道:“因為我已無退路。若是再叛出禦泠堂,天下之大,我亦無處容身。何況,以青霜令使之能,恐怕也早已將此機關毀去。白石慚愧,實不敢輕試。”此刻提到青霜令使的名字時,白石眼中閃過一絲既敬且懼的神色。

林青嘆道:“白兄何須把自己說成是貪生怕死之徒。我寧願相信白兄胸中尚存一絲仁義,所以才不願意被青霜令使左右。”

白石一震,驀然擡頭:“林兄可願放我一條生路?”

林青一笑:“白兄言重了。林某恩怨分明,琴瑟王之死我自會找真兇理論。”

白石咬牙,似下了什麽決定:“好!景、景閣主等人不日將入京,小弟無顏相見,今夜便會離開京師。”他說到“景閣主”三個字時明顯一頓,大概想到了四大家族之間的昔日情誼。

林青問道:“白兄將去何處?”

白石仰首一嘆:“青霜令使唯一顧忌之人,只有三年前無故消失的禦泠堂主,我要找到他,重整禦泠堂!”

林青正容道:“小弟倒勸白兄不如及時放手,以你的灑脫心性,何須一定要附庸於兩派之間?”

白石仰首一嘆:“白某活了四十年,只由衷佩服過兩個人,一是明將軍,一個就是堂主。他雖然年輕,卻是我平生所見最有氣度胸懷之人。時至今日,我依然相信,他確實意在化解四大家族與禦泠堂的多年恩怨。如此抱負,已足令我以殘生相隨。”

相比林青的博大胸襟,白石剛才不由為自己少年時一意建功立業,視天下蒼生如魚肉的“宏願”而慚愧。此刻想到了禦泠堂主的雄志,才終於又有了新的理想與目標,信心重拾。

林青與白石亦算相交多年,知他雖是一派儒雅風範,內心卻極是高傲;聽他直承平生只欽服的兩人,不由對那禦泠堂主亦生出一絲好奇。

事實上禦泠堂與四大家族爭霸多年,盡管六十年一度的行道大會上敗多勝少,但每次皆是應諾潛蹤,六十年不問江湖事。直至此次青霜令使明明落敗於離望崖前,卻仍是毀諾攪動京師,所以才引發了昊空門傳人明將軍的殺機。而這一切,皆是因青霜令使的緣故,而並非禦泠堂主的本意。

小弦聽到兩人這番對話,心中百感交集。在他的心目中,只希望天下人平平安安,仇敵化幹戈為玉帛,此刻忍不住道:“如果那禦泠堂主真是這樣的好人,我都願意……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