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八方名動(第6/7頁)

眾人聽他如此說,均是不敢開腔,只恐會讓楊霜兒更感壓力,功虧一簣。

楊霜兒將雙針挑起那火鱗蠶絲膠合好的弓弦,口幹舌躁,心頭鹿撞,如臨大敵。

杜四續道,“你不用緊張,那雙手套是吐蕃凝冰絲所織,不懼高溫,絕計燙不到你……”

楊霜兒長吸一口氣,事到臨頭,終於鎮靜下來,心中默念本門補天繡地針法的口訣,只待杜四一聲令下。

那舌燦蓮花果是神物,只見其在定世寶鼎的高溫烤炙下漸漸曲起,隱隱蟄動,便似是要活轉過來一般。

杜四左手持千年桐木,右手抓起隨身的小刀“破玄刃”,挑在已燒得通紅的鐵條端頭,也不知是緊張還是高溫的緣故,他滿額皺紋間全是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沿著臉頰流下來,尚未落地,便化為一團水汽。林青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鐵條上的舌燦蓮花,大氣亦不敢出。

“嗤”然一聲怪異的響動,那舌燦蓮花的顏色驀然由白轉青,兩端一軟,幾乎要從架著的鐵條間掉入定世寶鼎中……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杜四一聲大喝,右手使出巧勁,以“破玄刃”將鐵條一捅,鐵條挑起舌燦蓮花在空中翻騰了幾個圈,不偏不倚地正正落在放於地上的模板中。

模板發出“劈啪”之聲,底下的木板經不起這般高熱,已然扭曲變形,那層油泥卻是極耐高溫,仍是保持原樣。杜四左手抽開木板,右手拋開“破玄刃”,重又從地上撿起一支鐵條,將舌燦蓮花按入以偷天弓形狀圍紮好的鐵釘中。

那舌燦蓮花卻似極不安份般彈跳不休,復又從模板中彈了出來。杜四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左手抓起千年桐木按在舌燦蓮花的正中,將舌燦蓮花固定在模板上,再以右手將舌燦蓮花兩端箍入鐵釘間……

眾人鼻端立時聞到一陣焦糊味,杜四雙手均已被高溫炙傷,連袖口亦烤得發黑。許漠洋幾欲呼出聲來,強自忍住,知道此是杜四一生心願所系,絕不容有失。

杜四卻是渾若不覺疼痛,死死將舌燦蓮花固定住,待得舌燦蓮花反彈之勢稍弱,大手一揚,遞至楊霜兒面前,一聲大喝:“穿針!”

楊霜兒聞到杜四手上傳來的焦味,眼眶一濕,鼻尖一窒,更是煩悶欲嘔,將心一橫,蔽住呼吸,強忍淚水,雙針上下穿插,姿態輕柔,動作靈敏:輕巧處如刺錦繡帛、綿密處如補織天衣、揮灑處如行雲流水、繁復處如落英繽紛。直令人看得眼花繚亂,目眩神迷……

補天繡地針法乃是無雙城笑傲江湖的絕學,為無雙城主楊霜兒之父楊雲清所創,共有九九八十一式,以不足尺長的雙針為武器,招招均是欺身尋隙、犯險近戰,專刺人身大穴。極盡小巧騰挪之變化,針式綿密,滴水不露。是以才有補天繡地之名。

楊霜兒身為女流,氣力不足,無雙城的其余武功練得馬馬虎虎,此針法倒是家學淵源得其真傳。此時全力施展出來,但見她雙肘及肩幾乎不動,純是靠手腕的抖動在半尺見方的空間中做出千百種變化,若非是定世寶鼎的火光倒映,兩支細針在夜色下幾不可見,只聞得針尖哧哧破空之聲,令旁觀諸人均是大開眼界。

容笑風看得有會於心,連連點頭,物由心卻是幾乎將巴掌都拍爛了,口中更是大呼小叫地為楊霜兒不斷喝彩。

許漠洋自見楊霜兒以來,雖覺得她俏皮可愛,卻是從未料到她家傳武功竟然如此精妙。此刻半是欣喜,半是惆悵,只覺得江湖之大,能人輩出,如此看起來嬌怯的一個小姑娘亦是不能輕視,枉自己的被人稱為冬歸城第一劍客,若是只論武功的精微處,還遠遠不及楊霜兒,不由有些心灰意冷。

林青似是知道許漠洋心中所想,輕輕拍上他肩頭,“昔年公孫大娘一場劍舞令杜甫亦留下‘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的名句。但你可知為何武林中卻不見公孫大娘的傳人?”

許漠洋心有所悟,聽得林青低聲續道,“武學之道,虛實相生。真正的的武學高手尋隙一擊,動地驚天。若是太在意招式間的繁復變化,少了一劍直破中宮的豪勇,反為不美。是以有時招數太過紛繁,變化太過復雜,卻還不及攻其一點,不涉其余。”

許漠洋知道林青在借機指點自己武功。暗器王是天下有數的高手,能得到他的耳提面命親身指點,對自己的武功修為大有裨益。當下凝神靜聽,有悟於心。他本不擅形色,此刻雖是滿懷感激,卻也只是暗銘於心,緩緩點頭。

這些日子以來,許漠六分別見過了毒來無恙、物由心、容笑風、潑墨王這幾個天下有數的高手,更親眼目睹了天下第一高手明將軍的動靜相間從容不迫的大家氣度。若單以武功論,暗器王不及明將軍,最多亦僅高出其它諸人一線,但他的淡泊自如、坦蕩大度的淋漓風範卻是直令自己深深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