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新錦衣衛(第5/21頁)

徐輝祖暗自嘆一口氣,忖道:“大明各地的駐軍紀律及戰力都在衰退之中,與洪武初年實有天壤之別。軍中浮報人頭,各級吃空缺之事已逐漸普遍,原本趁兵部換人時好好查清楚一番,最是好時機。我已提了個頭,可惜皇帝又輕輕放過,倒讓我白白得罪了齊泰。”

齊泰回答建文道:“以邊防軍務所需,寧王和燕王手下的兵力過多了。太祖時曾有令,藩王自擁兵力最多不過兩三萬,邊境有大事時,朝廷另派大軍處理。如今寧王和燕王的兵力早已達八九萬之譜,而且都還在繼續募練新軍。臣以為,應敕令兩位王爺縮小其自擁兵力。”

黃子澄道:“削減兩位王爺的兵力,便等於正式宣布削藩,要有萬全的準備方可為之。”

徐輝祖覺得此時不能不表態了,便站起身來行禮道:“啟奏皇上,兵者兇也。以臣所知,寧王及燕王雖擁重兵鎮北,並無對朝廷有不敬或不軌之事。今皇上初登大位,新政各端待舉,臣以為不宜於此時冒興兵之險驟然削藩,尚請皇上三思。”

建文聽了,面上並無表情,只點了點頭,便轉向方孝孺問道:“孝孺,你意如何?”方孝孺道:“臣以為徐都督言之有理,此時確應致力於推行陛下的仁政,待皇上德澤被於天下蒼生,萬民同聲感恩時,藩王擁戴而惟恐不及,焉能不服?何況北疆仍有瓦剌、韃靼虎視耽耽,鎮北諸王擁有若幹兵力亦屬必要。不妨由朝廷重申洪武祖訓,規定各王兵力最多不得超過上限,然後由兵部派員奉旨查核,也勝過冒興兵的兇險強行削藩。”

徐輝祖見機不可失,連忙補一句道:“方學士所奏極是,便直屬朝廷的兵馬數目也順便一次查清,則全國各方兵馬實力,皆在朝廷掌握中矣。”

這回建文倒是聽進去了,便道:“就準方學士及徐都督所奏。削藩之事確須謀定而後動,兵部要做好萬全準備。”齊泰原本聽了方孝孺之言便想爭辯,聽了徐輝祖補上的幾句話更是不悅,但聽建文如此裁示,便不再言語。

徐輝祖捏了一把冷汗,到此時才略為放心,暗道:“方孝孺文章學問冠天下,到底有見識,今日若不是他的一番話,削藩之舉就成定局。聽齊泰的口氣,妹夫朱棣必是頭一號目標……”但他繼而一想,皇上可沒有打消削藩的念頭,只說“削藩之事確須謀定而後動”,又叫兵部做好準備,看來齊泰這廝也是投皇帝所好,削藩之舉恐怕遲早還是免不了。想到這裏,徐輝祖又有些沮喪:“唉,這事也只好能拖一天就拖一天,除此以外,焉有其他妙策?”

建文又問了一些耿炳文和李景隆練兵的情形,齊泰一一答了。建文道:“上個月命張昺任北平布政使,謝貴、張信任北平都指揮使,燕王接令後有沒有奏本回來?”黃子澄道:“算時間,燕京來的奏本應該就在這一兩日內到達。皇上也可以先看看燕王對朝廷此舉的反應,下一步如何進行亦可一並參酌。”建文稱善,便辭退眾卿,由太監侍候回後宮去,眾人跪送。

皇上走後,黃子澄第一個離去,他一面步出皇宮,一面暗中思忖:“孝孺頗不簡單,方才那一番話,前一半十足是他一貫的書生之見,治國須以仁德為先,這也就罷了,後一半他把太祖洪武的祖訓搬出來,既壓住了齊泰,又讓皇上容易接受,也算是一種打圓場吧。更何況就謀略而言,目前也確該如此,才是穩重之上策。孝孺名滿天下,倒也不僅是文章學問哩。”

锺山南麓靈谷寺後的一片草坪上,一個老和尚背負著雙袖,凝神看一個少女練劍。那少女的劍招樸實無華,卻一招一式都帶著一股後勢及潛力無窮的厚重之感,劍尖所指,劍身所劃,配合著身形及腳步,無一不恰到好處,攻中自然有守,守勢卻隨時轉換成致命殺手。這正是達摩劍的精髓,少女掌握之精準,施展之火候都已達爐火純青。老和尚看她練到最後三式時,大喝一聲:“芫兒,凝勁斂氣!”

鄭芫渾然忘我,天慈禪師的提醒不經思索便自然融入她的運氣施力中,只見她“達摩三式”一施出,十成的少林神功陡然內收,完全凝聚在持劍者全身,潛勁卻直透劍頭,此時劍尖之外一尺處儼然有內力鋒芒吞吐。一個十幾歲的少女施出的達摩三式,竟然已臻此境界。

就在鄭芫全然陶醉在達摩三式的新領悟之中,天慈禪師滿心歡喜贊嘆之時,一條暗紅色的人影如閃電般突然出現在鄭芫的劍氣邊緣,大叫道:“芫兒,看杖!”

只見來人手中一根細杖通體烏光閃爍,抖動之下,杖頭化為一片模糊的杖影攻向鄭芫。天慈在旁瞧得真切,來人正是丐幫的紅孩兒朱泛。

鄭芫聽若未聞,只見有一杖化為一片杖影點來,她的劍尖自然已顫動相迎,每一削刺都將攻來的杖頭蕩開,一個照面間,劍杖未曾相碰,卻已交換了十幾手攻防。朱泛攻勢受阻,正待換勢再出,鄭芫的長劍早已由守化攻,長驅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