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將計就計

〖戊寅,北漢龍庭飛決沁水淹安澤,大雍齊王兵敗,楚鄉侯江哲敗走鄉裏,遇玄於野,時玄沉疴在身,哲乃強邀入雍軍大營,施聖手起沉疴。

北漢亡後,玄奉詔覲見雍帝,帝許以厚祿高位,玄辭以忠臣不事二主,雍帝嘆息良久,饋金帛田地以綰之。玄受金銀而退,遂於灞上設帳授學。玄經學名家,求學者眾,且不論門第,教無遺類,門人弟子遍及朝野。

時楚鄉侯江哲性憊頑,每托病不入朝,且多謀善斷,朝野皆畏之,然哲深畏玄。玄每登門,必嚴辭呵責,哲俯首無辯,時人甚異之。或謂邪不勝正之故也。

玄初為晉臣,奉帝命為太原令長史,劉勝甚重之,貞淵十四年,雍受晉禪,劉勝亦自立國主,玄嘆之曰:“社稷崩壞,世無忠臣,吾不能改節而事諸侯。”悄然歸鄉裏。後大雍得天下,以富貴招之,玄終不受,雖金銀饋贈不絕於道,玄皆以助寒士讀書,身故僅余賜第三進,藏書萬卷,家無余財,殯葬無錢,人皆嘆之。

玄以經學大家名動天下,然事東晉如一,至死不事二君,故立傳於此書也。

——《東晉書·紀玄傳》〗

送走了段淩霄和淩端,我立刻整齊人馬上路了,險地不可久留,誰知道段淩霄會不會派出別的高手來截殺,再說我已經是滿載而歸,帶回了紀玄和趙梁,讓段淩霄鎩羽而歸,又沒有留下不可冰釋的深仇,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紀玄受了驚嚇,又在病中,不能乘馬,我用了特制的藥物讓他昏睡過去,然後用村中唯一剩下的一輛破舊馬車載了紀玄,趙梁則是隨車侍奉,就這樣趕奔齊王大營。

遠遠的看見中軍大營旌旗密布,我心中就是一陣輕松,還沒有走到營門,只見營門大開,兵馬如潮水一般湧出,然後就看見齊王身著火色戰袍,縱馬而出,我心中一暖,不論齊王性情是如何高傲驕縱,但是待我卻是始終不錯,就是如今想起當初在南楚的時候,他總是有意無意戲弄於我的情景,也是覺得有趣勝過氣惱,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兒,我斷然不容別人冤屈陷害了他。

齊王縱馬過來,我則是緩緩騎馬上前,小順子早已下馬避開,反正只要不縱馬飛馳,我也不會掉下去的。兩騎相近不到數丈,齊王策馬停住,凝神看了我半天,才大笑道:“好,好,看來你跑得是很快,沒有受傷,也沒有吃什麽苦頭。”

我幾乎是翻了一個白眼,說我跑得快是誇獎還是諷刺啊,沒好氣地道:“那是托了王爺的福,再跟王爺打上幾年仗,只怕我就成了最擅逃跑的監軍了。”

跟上來的眾將相顧愕然,平日雖然齊王和楚鄉侯總是喜歡開開玩笑,不過在大場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想不到竟會在營門外笑謔了起來,幸而新敗之後,本來就有些憂慮的將士不免擔心朝廷是否會有處分,見這兩人如此玩笑,倒是心放寬了些。

李顯余光瞥見眾將都是神情一松,心中一喜,他這些日子一來煩惱戰敗,二來擔憂江哲安危,不免心情悒郁,結果令得軍中也是氣氛緊張,他今日借著迎接江哲的機會故意說上幾句玩笑話,果然起了作用,軍中氣氛大變。他見目的達到,也不多耽擱,在馬車扯著江哲披風道:“好了,我們進大帳議事吧,怎麽樣,路上可平安麽,可有什麽斬獲?”

江哲讓他派蘇青一人回去,李顯也知道江哲定是想吸引有心行刺的刺客,如今江哲平安回來,他自然想問問捕獲了幾個刺客,若是收獲不小,江哲在大庭廣眾宣揚出來,也算是鼓舞士氣。

我雖然明白他的心意,不過總不能說我放了段淩霄和淩端吧,於是只輕描淡寫地道:“雖有幾個刺客,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難不成我還帶了人頭回來麽?”

說話間,我們兩人已經策馬走入營門,下馬直入大帳,小順子帶了眾侍衛去安排住處,安置紀玄和趙梁不提,呼延壽和蘇青都有將職,跟著眾將之後進了大帳,安澤戰敗之後第一次真正的軍議開始了。

雖然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敗,眾將不免有些頹然,但是畢竟北疆多年纏戰,勝敗乃是兵家常事,這次又沒有傷及主力,所以眾將倒也心平氣和。我雖然不是軍旅中人,可是對眾將的心態倒也明白,雖然也為眾將勝不驕、敗不餒的氣度心折,可是想到這是龍庭飛幾年來的持續打擊形成的結果,也不由心中苦笑。

李顯笑道:“我軍雖然在安澤大敗,可是北漢軍也不是沒有損失,至少安澤城已經毀掉,而且段無敵所部也受了不少損傷,無家可歸的流民更是十數萬眾,雖然北漢軍將流民盡皆撤到沁源,堅壁清野,可是這麽多流民,只怕北漢的糧草會消耗的極快,也不見得對他們十分有利。我軍雖然落敗,可是主力仍在,本王已經發書求援,只需一個月時間,水軍援軍就會到達,到時候我們糧道就會穩固,可以和敵軍大戰一場。如今敵軍已經撤到沁源,那裏是北漢主力所在,本王決定在沁源和龍庭飛決戰,不知道眾將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