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舉重若輕

〖大雍武威二十五年,有禦史彈劾禁衛軍北營統領裴雲,帷薄不修,有違孝道,人皆知其冤,不敢辯也,唯太宗曲意護之。

——《雍史·太宗本紀》〗

就在秦青想要強行搜查的,突然車簾挑動,一個青衣少年站了出來,站在車轅上,負手而立,神色冷傲如冰雪,在淡淡的月光下顯得遺世而獨立,不似世間凡人。而最令人心寒的就是,他那雙冰澈晶瑩的眼睛,就那麽冷淡的望著自己,秦青突然感到這人根本就將自己這些人看成了沒有生命的物品,可以輕易損毀,卻沒有絲毫內疚之心。

他鎮定了一下,出言道:“李兄時刻不離江司馬左右,真是赤膽忠心,末將沒有惡意,只要讓我看上一眼車內就可以。”

小順子冷冷一笑,道:“江司馬對大將軍和秦將軍都是十分敬重的,想不到今日來落公子面子的竟是秦將軍。”

秦青心中一寒,他可是在自己家中親眼看到過這個少年氣焰淩人,若非江哲一句話,只怕沒有人敢說他不會一掌殺了太子李安,一年來,長安朝野都已經知道有這麽一個少年高手,邪影李順,武功邪,心性邪,出手無情,這樣一個人卻是只對一個人忠心耿耿,甘心作他的影子,這個外號也不知道是誰叫出來的,可是卻十分形象,他站在江哲身後的時候真的只像一個影子,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高手會去做那些奴仆才會做的事情,而且毫無怨言,可是當他動怒殺人的時候卻是恐怖無情的,數月前,有人趁著雍王外出遊春而伏擊行刺,這也罷了,誰知那日江哲身子較好,竟然和雍王一起出遊,險遭波及,就是這個李順一怒之下,將前來行刺的十幾名刺客盡皆殺死,據事後去清理的人所說,那些屍體沒有一具留了全屍,死狀之慘,更讓那些見慣死人的禁軍和仵作回去之後做了好幾日的惡夢。

可是秦青又想道,若是自己這樣輕輕放手,怎麽向寒幽交待呢,便壯著膽子道:“末將也是職責所在,還請李兄見諒。”說罷策馬上前,心想李順總不能當街殺害朝廷將領吧。

卻見小順子冷冷一笑,眼中透出濃濃的殺機,一只右手便要舉起,秦青所帶的禁衛軍同時驚呼,刀劍出鞘,而雍王府的親衛也隨即拔出白刃,一時之間,朱雀門前殺氣縱橫,形勢一觸即發。

誰知李順只是高高舉起右手,手中乃是一面金牌。秦青擡眼望去,已經看到那面金牌上面的獨特花紋和九條金龍盤繞中的“如朕親臨”四個大字。秦青一聲驚呼,他可是知道的,這面金牌是皇上賞賜給雍王殿下的,許他代天巡狩,所過之處,一切軍政大事皆可過問,當今世上只有這麽一面,只是雍王為人謹慎,而且又是威名遠揚,所過之處不需金牌就可以任意行事,所以很少有人真的見過這面金牌。想不到雍王竟然將金牌交給了江哲,雍王對那個南楚降臣如此寵信,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一般的禦賜金牌都借給他使用,秦青不禁有些嫉妒,但是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這些。他連忙一聲招呼,帶著所有禁軍下馬拜倒,口稱萬歲。

小順子淡淡一笑,收起金牌道:“秦將軍盡忠職守,司馬大人本應敬重,只是此事非同尋常,若是今日讓將軍搜了車駕,只怕日後雍王府再不得安寧了,秦將軍,雍王殿下乃是當今皇子,又是聖上禦封的天策元帥,絕不會作出什麽傷害大雍國體的事情,秦將軍今後行事,還要慎重,不要平白做了人家的手中之劍。”

秦青只得唯唯稱是,心中惱怒非常,正要敷衍兩句,遠處一隊武士飛馬趕來,秦青看去,那些人都是雍王府宿衛的服色,為首一人長眉鳳目,相貌俊偉,氣度不凡,令人一見便生出親近之心,只看他身上跨著的金弓和馬鞍前面特制的箭囊,便知道此人正是金弓長孫冀。他飛馬到了近前,先對秦青施了一禮,然後朗聲道:“殿下久等不見司馬大人回府,特派末將前來相迎。”

荊遲嘟囔道:“還不是有人擋道。”小順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荊遲立刻噤聲,這一年來,我罰他抄書背書,通常都是讓小順子監督,到了現在,小順子一個眼色,就可以讓他噤若寒蟬了。

當下,我們禮數周到的送走了秦青,小順子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個暗中向秦青進言的近衛,將他的相貌記得清清楚楚。然後我終於回到了雍王府,一到大廳,就聽見雍王怒沖沖地道:“隨雲,出了事情了,你看——”看到方遠新,他神色一變,王者威儀頓時籠罩了整個大廳,令人心中生出不敢反抗的念頭。

方遠新不知怎麽,竟然上前拜倒在地,直到膝蓋落地,才醒悟過來,心道,我這是怎麽了?

我已經躬身行禮道:“殿下,這位是姜永姜侯爺的麾下大將,方遠新方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