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初至雍都

〖大雍武威二十三年(南楚至化元年)十一月二日,雍王得勝還朝,列南楚國主趙嘉、皇子、妃嬪、王族在前,列文武百官在後,獻俘太廟。

——《雍史·太宗本紀》〗

我沒有看到雍王被百官迎接進入城門的盛況,因為我如今的身份好說是一個客人,難聽的說法就是一個俘虜,我既沒有被獻俘太廟的雅興,也沒有這份榮幸,所以我是和苟廉一起在大軍入城很久之後才乘車進城的。穿過明德門,我將乘坐的馬車的車窗打開,看見的是一條寬達四十丈的禦街大道兩旁,植有兩行槐樹,只是已經入冬,再也看不到綠樹成茵,道路兩邊都有寬如小河流一般的排水溝,在和其他主要道路的排水溝交叉之處,均鋪架石橋,如今雖然是寒冬,但是水溝之內熱氣騰騰,流水不絕,卻令槐樹之上積雪冰掛,充分顯示出嚴冬的蕭殺。

我低吟道:“山河千裏國,城闕九重門。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

苟廉笑道:“秦中自古帝王州,長安文物薈萃,地勢險要,南有秦嶺中部為疊嶂,北有眾山逶迤延綿,和秦嶺遙遙呼應,涇、渭等八水環繞長安,八百裏秦川自古以來就是帝王之資,大雍據長安為都城,正是王者氣象,大雍一統天下,其勢不可阻擋,南楚建都建業,建業天子氣不足,建都於焉,常常一代而衰。”

我但笑不語,南楚的衰弱我心裏很清楚,大雍的強盛我也很清楚,可是這並不是我必須投靠雍王的理由。苟廉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從未這樣頭疼,無論自己如何勸誘,這個青年或者贊同,或者微笑不語,但是始終不能讓他答應投靠雍王,苟廉覺得是否自己太過著急,可是若是不能將他說服,若是雍王無法忍耐了,決定處死此人,豈不是太可惜了,苟廉曾經提出將江哲暫時軟禁,慢慢相勸,可惜雍王只是苦笑不語,似乎時間很緊迫,這又是為了什麽呢?

我指著窗外對小順子道:“你看,這是朱雀大街,貫通長安城南北的第一長街,朱雀大街北端盡頭,就是宮城和皇城,乃是大雍皇族所居,長安城內六部的官衙也在宮城之內,而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叫做郭城,長安郭城從左、右、南三方拱衛宮城和皇城。長安郭城共有南北十一條大街和東西十四條大街,縱橫交錯地把郭城內部劃分為一百一十坊。其中貫穿城門之間的三條南北向大街和三條東西向大街構成長安城內的交通主幹,而現在我們所在的朱雀大街就是長安最中心的街道。朱雀大街的盡頭就是朱雀門,從那裏可以進入宮城。”

苟廉笑道:“聽江先生這樣一說,我倒覺得仿佛閣下才是長安的地主呢?”

我淡淡道:“若是說起建業的情形,只怕永泉兄比在下還要了解呢。”苟廉再次苦笑。

我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這裏的繁華比建業還要勝過幾分,可是建業多得是紙醉金迷,士子淑女,這裏卻是慷慨激昂的儒生,雄姿英發的武士,到處流露著盛世氣象。我笑了,這是真正的歡喜,江南雖好,又是故鄉,可是我不會因此不喜歡這裏,南楚,那是我記憶中的事情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朱雀門,苟廉掀開車簾,手裏是一面雍王府的令牌,守門的禁軍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退下,苟廉正要吩咐繼續前行。前面傳來爽朗的笑聲道:“苟先生,車裏面可是皇兄的貴客。”苟廉擡頭看去,卻見前面駛來一輛華貴的馬車,簾幕都是繡著金龍的錦緞制成,高挑的車簾後,一個英挺俊美的青年在兩個嬌美的侍妾服侍下半倚半坐,正在向自己招手。苟廉大為驚訝道:“齊王殿下,為何沒有去參加慶功宴,反而要出城呢?”

李顯在侍妾的攙扶下走出馬車,道:“慶功宴麽,還沒開始呢,得等父皇告祭太廟之後才舉行,本王早就告了病了,我聽說二哥帶了貴客回來,想著應該是本王的舊識,怎麽也得來迎接一下,可是江大人麽?本王是李顯啊。”

我有些無可奈何,雖然明知此人會來攪局,但是這樣急迫還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探出頭去,微笑道:“原來是齊王殿下,怎麽來嘲笑我這個階下之囚麽?”

李顯走到近前,朗聲道:“什麽話,江大人是絕世才子,別說皇兄,就是我父皇也不會讓大人身陷縲紲,雖然皇兄呈上來的折子裏面有大人的名字,不過父皇看了之後就劃去了大人的名字,還說讓皇兄好好招待大人,不可怠慢,過些日子,父皇還想召見大人呢。不過我跟父皇討了旨意,若是江大人願意,我的齊王府恭候大人上門。”

苟廉眉頭一皺,心想,怪不得殿下心有苦衷,原來是知道有人會和殿下搶人,連忙道:“殿下,雍王殿下早有鈞旨,命晚生好好接待,齊王可不能搶著作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