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聲佛火(第3/11頁)

這是一棟藏書的舊樓,雲彼丘少時讀書成癡,加之他家境富裕,藏書浩如雲海。四顧門解散,在百川院定居之後,他少時藏書已經遺失了很多,卻還有一樓一屋。比較珍愛的藏書都在他如今的房間,而其余的書就藏在這棟樓裏,也是因為藏書眾多,所以火燒得特別快。紀漢佛踏進余火未盡的房間,那火焰卻是從地板底下燒出來的,地面燒爆了一個缺口,下面是中空的,仍自閃爍火光。紀漢佛往下一探,只見在原本該是土地的地板底下,似是一條簡陋的地道,火焰在地上蜿蜒燃燒,看那模樣和鼻中所嗅的氣息,那應該是油。而起火的那些油的盡頭,隱約躺著一團事物,滿身黑紅,果是一個被撕去大半皮膚的死人。

石水突然開口:“不是被人剝皮,是滾油澆在身上,起了水泡,脫衣服的時候連皮一起撕去了。”此人相貌醜陋,開口聲音猶如老鼠在叫,吱吱有聲,以至於即使是門下弟子,也是一見到他就怕。紀漢佛點了點頭,下面火焰未熄,他五指一拂,五道輕風一一掠過地道下起火之處,很快“滋滋”數聲,火焰全數熄滅。紀漢佛隨一拂之勢從那洞口掠下,輕飄飄落在油漬之旁,白江鶉在後面暗贊了一聲“老大果然是老大”,他身軀肥胖,卻是鉆不過這個洞,在上頭把風,看著紀漢佛和石水下了地道,往前探察。

這是一條很簡陋的地道,依據天然裂縫開挖,兩人對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凝視了一陣,悚然而驚——這死者不但被剝去了皮,還被砍去了一只手掌,胸口似是還有一道傷口,死狀慘烈可怖,她胸前有乳,應是一個女子。對視一眼,兩人頗有默契地往前摸索,並肩前行。約摸往前走了二十來丈,身後的光亮已不可見,兩人即使內力精湛,也已不能視物,通道裏余煙未散,兩人屏住呼吸,憑借耳力緩緩前進。如此前行了半炷香時間,前面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紀漢佛與石水都是一怔:這地道中居然還有人?兩人靜立通道兩側,只聽從通道另一側走來的人越走越近,鼻子裏哼著歌,似乎在給自己壯膽,走到兩人身前五尺處,那人突然問:“誰?”

紀漢佛和石水心頭一凜:此地伸手不見五指,來人步履沉重顯然武功不高,他們二人閉氣而立,決計不可能泄漏絲毫聲息,也絕無惡意,來人竟能在五尺之前便自警覺,那是直覺、還是……兩人正在轉念,卻聽那人繼續哼著歌慢慢前進,再走三五丈,突又站定,又喝一聲:“誰?”

紀漢佛和石水各自皺眉,這人原來並不是發現他們兩個,而是每走一段路就喊一聲,不免有些好笑。紀漢佛輕咳一聲:“朋友。”石水已掠了過去,一手往那人肩頭探去,那人突然大叫一聲:“有鬼!”抱頭往前就跑,石水那一探竟差了毫厘沒有抓住,只得青雀鞭揮出,無聲無息地把那人帶了回來。一照面就能讓石水揮出兵器的人,江湖中本有十個,這卻是第十一個,只是此人顯然絲毫不覺榮幸,驚惶失措,大叫有鬼。

“朋友,我們並非歹人,只是向你請教幾件事。”紀漢佛對此人掙脫石水一擒並不驚訝,緩緩地道,“第一個問題,你是誰?”那被石水青雀鞭牢牢縛住的人答道:“我是過路的。”紀漢佛“嘿”了一聲,淡淡地問:“第二個問題,你為何會在這地道之中?”那過路的道:“冤枉啊,我在自己家裏睡覺,不知道誰騎馬路過我家門口,那馬蹄那個重啊,震得地面搖搖晃晃,突然大廳地板塌了下去,我只是下來看看怎麽回事……”紀漢佛和石水都皺起了眉頭,石水突然開口:“你住在哪裏?”那聲音讓來人“哇”的一聲叫了起來,半晌才顫聲道:“我……我我我是新搬來的,就住在路邊,普渡寺門口。”紀漢佛略一沉吟,方才的確有郭禍策馬而來,不免勉強信了一分:“你叫什麽名字?”那人道:“我姓李……”

石水突又插口,陰惻側地道:“你的聲音很耳熟。”那人陪笑:“是嗎?哈哈哈哈……”紀漢佛淡淡地道:“第三個問題,你若真是如此膽小,為何敢深入地道如此之遠?”他雖然不知地道通向何方,但距離普渡寺門口顯然還有相當距離。那人幹笑了一聲:“我迷路了。”紀漢佛不置可否,顯然不信。石水又陰森森地問了一句:“你是誰?”那人道:“我姓李,叫……叫……”石水青雀鞭一緊,他叫苦連天,勉強道,“叫……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