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裙殺人有四(第2/4頁)

“這裏是……哪裏啊?”郭大福腳邊的采蓮池裏突然“嘩啦”冒出一個人頭出來,有人茫然問,“爬上來的台階在哪裏?有人在嗎?”秀鳳“啊”的一聲尖叫,那杯熱茶失手跌落,在水裏的人“嘩啦”一聲急忙縮進水裏,郭大福這才看清蓮葉蓮花底下是一個人,一個男人,不禁一叠聲叫喚家丁:“來人啊!有賊!有水賊啊!”

“水賊?”蓮花池裏的人越發茫然,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突然醒悟,“我?”秀鳳驚魂未定地連連點頭,突然認出他是誰:“老爺,這就是剛才在莊外敲門的李公子。”郭大福將信將疑地看著渾身濕淋淋的那人:“你是誰?怎麽會在水裏?”

采蓮池裏的人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莊外那座木橋有點滑……”秀鳳和郭大福一怔,原來此人摔進莊外溪流,被溪水沖入采蓮池中,倒也不是水賊。“你是來看蓮花的?”水池裏的那人連連點頭:“其實是……因為我那房子的木板少了一塊……”他還沒說完,郭大福臉現喜色:“你可會作詩?”水池中人“啊”了一聲:“作詩?”郭大福上下看了他一陣,這被水沖進來的年輕人一副窮困讀書人模樣:“這樣好了,我這采蓮莊非貴人雅客不得進,你若是會作詩,替我寫幾首蓮花詩,我便讓你在莊裏住上三天如何?”

水池中人滿臉迷茫:“蓮花詩古人寫的就有很多啊……”郭大福滿臉堆笑:“是、是,但那寫的都不是今年的青蓮,不是麽?”水池中人遲鈍僵硬的腦筋轉了兩轉之後恍然大悟:原來命案以後采蓮莊名聲大損,郭大福冀望傳出幾首蓮花詩,換回采蓮莊的雅名。“這個……那個……我……”水池中人吞吞吐吐,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我會作詩吧。”

郭大福連連拱手,當水池裏濕漉漉的年輕人“會作詩”之後儼然身價百倍:“來人啊,給李公子更衣,請李公子上座。”水池中的“水賊”搖身變成了“公子”,在水裏溫文爾雅地拱了拱手,好像他千真萬確就是七步成詩的才子一般。

這位掉進水裏的水賊,正是剛剛搬到薛玉鎮的李蓮花。他那吉祥紋蓮花樓在被牛拖拉的時候掉了塊木板,雖有補救之木材,卻苦無花紋,不得已李蓮花打算親自補刻,四處尋找蓮花為樣板。這日到了采蓮莊,一不小心摔進水裏,冒頭出來就成了會作詩的李公子,倒也是他摔進水裏之前萬萬沒有想到的。

“李公子這邊請。”秀鳳領著李蓮花往采蓮莊客房走去,“客房都備有幹凈的新衣,李公子可隨便挑選。”李蓮花正在點頭,突然腳下一絆,“哎呀”一聲往前摔倒,秀鳳及時將他扶住:“莊裏的門檻有些高,小心些。”李蓮花低頭一看:果然采蓮莊的門檻都比尋常人家高了那麽一寸,不慣的人很容易被絆倒。“慚愧、慚愧。”很快秀鳳引他住進了一間寬敞高雅的客房,開窗便可看見五裏蓮花池,風景清幽怡人,房內懸掛書畫,窗下有書桌一張,筆墨紙硯齊備,以供房客揮灑詩興。秀鳳退下之後,李蓮花打開衣箱,裏頭的衣裳無不符合方多病的喜好,皆是綢質儒衫,偶爾小繡雲紋,十分精致風雅。他想了想,從裏頭挑了一件最昂貴的白衣穿上,對鏡照了照,欣然看見一個才子模樣的人映在鏡中,連他自己也滿意得很。站起身環視這雅房,墻上恭敬裱糊的字畫龍飛鳳舞,寫“人面蓮花相映紅”,“蓮花依舊笑春風”,甚至於“千樹萬樹蓮花開”這等絕妙好詞的貴人比比皆是,落款都是某某知縣、某某莊主、某某主人。李蓮花著實欣賞了一番,轉目往窗外望去,青蓮時節,窗外蓮葉青青飄搖不定,淡青色小蓮隱匿葉下,煞是清白可愛,比之紅蓮青葉別有一番風味。

突然這般靜謐幽雅的蓮池中升起了一股黑煙,李蓮花探頭出窗口張望,只見一位褐色衣裳的老婦劃著小船在蓮池內緩緩穿梭,嘴裏念念有詞,船頭上擺放著一個爐子,裏頭一疊冥紙燒得正旺。燒完了冥紙,老婦坐在舟中對著滿池青蓮長籲短嘆,突然碎碎地咒罵起來,她罵的都是俚語,李蓮花聽不懂,翻過窗戶,在池邊招呼了下那老婦,很順利地登上船,和她攀談起來。

這位老婦姓姜,是郭大福的奶娘,在郭家已待了四十多年,她正在給蒲蘇蘇燒紙錢。李蓮花從昨天醬油的價錢開始和她聊了起來,或者是很久沒有人和她一起咒罵醬料鋪老板短斤少兩,姜婆子比較喜歡這個新來的讀書人,李蓮花也很快知道了郭家雞毛蒜皮的一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