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宅 nüzhai(第2/12頁)

方才赤龍嫵媚剛健,光彩四射,但在這位西妃映襯之下,頓時暗淡了三分。這位白衣女子容顏如雪,清麗秀雅,當真就如融雪香梅、梨花海棠般動人,正是施文絕心中朝思暮想的那種佳人,她又何嘗不是世上千千萬萬男子夢中所想的那位女子?赤龍走出之時,眾人議論紛紛,西妃姍姍而出,竟而一片寂靜,男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神色各異,竟把赤龍忘得幹幹凈凈。

待眾人呆了好一陣子,施文絕癡癡地看著西妃,喃喃地問:“既然有西妃,不知尚有東妃否?”玉樓春臉色微變,隨即一笑:“曾是有的,不過她已贖身。”施文絕嘆道:“如此女子,真不敢想象世上竟還有一人和她一般美……”玉樓春道:“東妃之美,豈是未曾見過之人所能想象的?只是今日見不著了。”正在說話之際,西妃垂眉低首,退至一邊,調弦開聲,輕輕一撥,尚未成調,已是動人心魂。赤龍斜眼冷看眾人癡迷之狀,身子一扭,隨著西妃的弦聲,開始起舞。

西妃纖纖弱質,所彈的卻是從未聽過的曲調,赤龍的舞蹈大開大合,全無嬌柔之美,別有一種猙獰妖邪之態,卻是觸目驚心,令人無法移目。她仿若並非一個人,而是一條渾身鱗片與天抗爭的紅蛇,自天下地地扭動,而又自下而上地掙紮,在扭曲的旋轉之中那條紅蛇蒼白的骨骼猙獰爬上了天空,而她的血肉卻被霹靂擊碎,灑向了地面,痛苦、掙紮、成功和死亡交織在一起的舞蹈,毫無細膩纖柔的美感,卻讓人忍不住微微發顫,從未見過女子如此跳舞,就如那紅蛇的魂魄在那時依附在她身上……慕容腰的眉頭越揚越高,目不轉睛地看著赤龍,方才大家都看西妃,只有他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赤龍,他目中有光彩在閃。西妃的琴聲如鼓,錚錚然充滿蕭煞之聲,忽地赤龍揚聲唱道:“錦襜褕,繡襠襦,強強飲啄哺爾雛。隴東臥櫧滿風雨,莫信龍媒隴西去。齊人織網如素空,張在野春平碧中。網絲漠漠無形影,誤爾觸之傷首紅。艾葉綠花誰翦刻,中藏禍機不可測。”

施文絕和李杜甫同時“哎呀”一聲,話語中充滿驚詫和激賞之意,這是李賀的一首雜曲,叫做《艾如張》,很少聽人彈奏此曲,更不必說有人為之歌唱舞蹈。李賀的詩自是寫得妙絕,而赤龍之舞更是讓人震撼。一舞既畢,赤龍滿身是汗,胸口起伏不已,慕容腰兩聲擊掌,站了起來,赤龍就如扭蛇一般掠了過來,鉆進了慕容腰懷裏,嫣然一笑,將他按了下來。西妃抱琴輕輕站起,向眾人施禮,悄然退出。玉樓春微微一笑:“不知各位覺得這兩位姑娘如何?”

“天姿絕色,世上所無……”施文絕仍是呆呆地看著西妃離去的方向,神魂顛倒,不知身在何處。慕容腰攬著赤龍,心裏甚是快活,坐下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而關山橫一會看看赤龍,一會探探西妃離去的方向,心猿意馬,不知想要哪個好。東方皓凝視簾幕之後,不消說定是覺得西妃甚美。而李杜甫卻是偷眼看著慕容腰懷裏的美人,顯然有些妒忌。玉樓春哈哈一笑,向赤龍道:“上菜吧。”

赤龍自慕容腰懷裏站起,前去通報上菜。幾個男子心猿意馬,都有些口幹舌燥,施文絕呆了許久,看了李蓮花一眼,卻見他看著桌上插的那瓶鮮花發呆,似乎並沒有怎麽在意方才的兩位美人,不僅心裏嘀咕:這呆瓜連天仙也不瞧,這花朵哪有方才的人好看?李蓮花卻連施文絕瞪了他幾眼都未曾察覺,呆呆地看了那花許久:“啊……”

此聲一出,大家都是一怔,不知他在“啊”些什麽東西,玉樓春問道:“李樓主?”李蓮花如夢初醒,猛地擡頭只見眾目睽睽都盯著他,嚇了一跳:“沒事、沒事。”慕容腰嘴角微挑:“你在看什麽?”慕容腰脾性傲慢古怪,出言直接就稱“你”,也不與李蓮花客套。李蓮花歉然道:“啊……我只是想到這是有斑點的木槿……”

“有斑點的木槿?”慕容腰不得其解,玉樓春也是一怔,各人都呆呆地看瓶中插花,過了一陣,忽的李杜甫道:“那不是斑點,那是摘花時濺上的泥土。”眾人心中都“哦”了一聲,暗罵自己蠢笨,居然突然和那呆子一起盯這再尋常不過的一朵花盯了這麽久!玉樓春咳嗽一聲:“這是玉某疏忽,是丫鬟不仔細,小翠!”他喚來婢女,將桌上的插花撤了,廚房送上酒水,筵席開始。第一道是茶水,端上來的是一杯杯如奶般濃郁白皙的茶水,也無甚香味,各人從未見過,端上喝了,也未喝出什麽異樣滋味,各自心裏稀罕,不知是什麽玩意兒。玉樓春看在眼裏,微微一笑,也不解釋。接著第二道就上甜點,杏仁佛手、蜂蜜花生之類,眾人多不愛甜食,很少動筷,只有李蓮花吃得津津有味。第三道便琳瑯滿目,什麽白扒當歸魚唇、碧玉蝦卷、一品燕窩、白芷蝴蝶南瓜、菊花裏脊、金烤八寶兔、金針香草鮭魚湯等等等等,菜色艷麗,精致異常,如那白芷蝴蝶南瓜,究竟如何把南瓜整得五顏六色,繪成蝴蝶之形,施文絕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吃在口中,的的確確便是南瓜的滋味。李蓮花對那金針香草鮭魚十分傾慕,揀了條金針仔細觀看,大贊那金針結打得妙不可言。除了慕容腰、東方皓和李杜甫不喜喝魚湯之外,每一樣菜色其余眾人都贊不絕口。在一番稱謝和贊美之後,玉樓春撤了筵席,請各人回房休息,明日清早,便上香山觀紅葉。這武林第二富人的邀約自是非同小可,尤其肚裏又裝滿了人家的山珍海味,各人自是紛紛答應,毫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