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癡情金環(第3/5頁)

施試眉扶欄而立,顯得極是吃驚。過了一陣子她才吐了口氣,“是你。我以為采蓮舟一別以後,這輩子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堂內的議論頓時大了幾倍,連紅荑都愕然,她從未聽眉娘說過與誰有過這樣一段情緣。眉娘不是喜歡隱諱往事的女人,飲了酒就會喃喃細數她這一生諸多愛恨,但卻從未提及這男子一字,可見在眉娘心中他……也許是個不一樣的禁忌,是個不同的男人。她吃驚過後又有些欣喜,這個人至少看起來比昨日的中丞大人要能解風情多了。聿修大人……也許是個好人,但卻絕然不是可以讓女人寄情的男子,他太理智清醒,除了職責,心裏像容不下任何東西。

樓下的男子一笑,“十年風月都如酒,何必多言采蓮舟?南某人答應過你什麽,難道時日久了試眉你自己忘了?”他說著,自堂下一個倒躍上了二樓回廊之外,接著左足在百桃堂花燈的垂絲上一纏一個借力,片刻之間已然人在三樓回欄之外,並與欄內的施試眉隔著堂內空間相望。她在東頭欄內,他在西頭欄外。

堂下一陣寂靜,又陡然轟然一片喝彩,姑娘們望著這人的目光都不相同了。此人風采盎然武功高強,誠然是最易傾倒女人心的男人,尤其他疊聲喚著“試眉試眉”時,那種豪情真讓人為之心魂俱醉。

施試眉也似癡了,過了好一陣,她展顏微微一笑,怔怔看著對面意氣飛揚的男子,那一刹那真好似時光倒流十年,回到她初見這名男子的時候。他那時的瀟灑,與此時一模一樣。連那看著她的火熱眼神都和當年一樣,突然無端地眼圈一熱,一滴眼淚溢出眼眶,她已多年沒有哭過,此刻卻流下了一滴眼淚,難道十年斟酒獨飲,畢竟還有人是記著她的嗎?答應過她的事……也有人會當真?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記住任何承諾,何況都已過了十年。

一只手拭去了她流下的眼淚,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對面欄杆躍了過來,不帶一點風聲,“十年前的你可是從來不哭的。”他低低地笑,“試眉試眉,你的傲骨、你的風度在哪裏?”

她已然無法掩飾她的酸楚,眼淚落下,緊緊握住他的手,微微閉上眼睛,“歌……”她喃喃地說,“東風無盡時,北雁總相思。一舟南歌子……”

“采蓮酬西施。”那人一手攬著她的腰自欄外翻人了欄內,“一首打油詩,你還記得。”

施試眉微笑,柔聲說:“你不也記得?”

那人揚眉,眼神好亮,“關於你的事,南某人是不會忘的。”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了她的額角,一笑道:“只怕你忘了我。”

施試眉閉目,她自不在乎這一吻,但是深愛而以為永生不會相見的人吻的,也讓她臉頰紅暈,睜開眼睛正想說句什麽,眼角余光一掃,陡然與一道視線交觸而過。

樓下圍觀的眾人之中,聿修背門而立,他抿唇肅容,和大家一起擡著頭看著三樓旖旎的場面——百桃堂眉娘被等候多年的情人擁抱印下深情一吻。他為什麽又來了?這時可不是晚上無事,他應該是有職責在身的吧?總跑她百桃堂縱然他有千萬條理由也難逃旁人悠悠之口,難道又是為了辦案?要問她昨日的事?她有些歉然,昨夜他陪她喝酒的時候,有那麽一刹她心存挑逗,也許是因為她太寂寞。她挑得聿修的心亂,她自己知道,可是她今日卻在這裏和情人擁吻……不過聿修理智過人,他應該是能夠理解的吧?

“試眉?”這名抱著她的男子叫做“南歌”,當是江湖隱士高人之一。十年前她身為采蓮舟歌妓曾與南歌相會於西湖,那時候他瀟灑不羈,她明艷過人,正值韓筠離她而去的傷心之際,是他一陣朗笑淡了她的心傷。一夜情緣也曾許下終身之諾,他第二日就離開,她也從未相信過他要伴她終老的承諾。但十年之後他居然真的來了,怎能不讓她辛酸茹苦一時並發?他是灑脫浪子逍遙自在,而她這十年過得何其艱難、何其寂寥,又有誰知道?“在想什麽?”他發現她的分神,掃了一眼人群中的聿修,哈哈一笑,低聲問:“你的新客?”

她微微一震,嘆了一聲。

“我要趕走他嗎?”南歌抱著她退了幾步從欄杆上離開,不再讓人看見他們兩個的纏綿。

“不,能見你一面我已經很滿足,他是……不相幹的人。”施試眉擡頭柔聲道,“是個查案子的朝官,為了昨夜羽觴樓的事。”

南歌微微一笑,“那麽就饒過他一次,下次再這麽看著我的女人,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的武功可能不弱於你……她不知為何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頓了一頓,她輕聲問:“他……怎麽惹了你?”

“他看起來很不滿意我們兩個在一起。”南歌笑了笑,“我不好說他嫉妒我,但他顯然……”他在施試眉頰邊輕輕一吻,“顯然很關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