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古道騰駒驚白發 危巒快劍識青翎(第2/15頁)

那晚陸菲青心想行藏已露,此地不可再居,決定留書告別。他行囊蕭然,只隨身幾件衣服,把一口白龍劍裹在裏面,打了個包裹,等到二更時分,便擬離去,別尋善地。

他盤膝坐在床上,閉目養神,遠遠聽到巡更之聲,忽然窗外一響,有人從墻外躍入。陸菲青躍下床來,隨手將長袍一角拽起,塞在腰帶裏,另一手將白龍劍輕輕拔出。

只聽得窗外一人朗聲發話道:“陸老頭兒,一輩子躲在這裏做教書匠,人家就找你不到嗎?乖乖跟爺們上京裏打官司去吧!”陸菲青心知來人當非庸手,也決不止一人,敵人在外以逸待勞,不出去不行,從窗中出去則立遭攻擊,當下施展壁虎遊墻功,悄聲沿壁直上,抓住天窗格子,喀喀兩聲,拉斷窗格,運氣揮掌一擊,於瓦片紛飛之中跳上屋頂。下面的人“咦”了一聲,一枝甩手箭打了上來,大叫:“相好的,別跑。”陸菲青側身一讓,低聲喝道:“朋友,跟我來。”展開輕功提縱術向郊外奔去,回頭只見三條人影先先後後的追來。

他一口氣奔出六七裏地,身後三人邊追邊罵:“喂,陸老頭兒,虧你也算是個成名人物,這麽不要臉,想一走了之嗎?”陸菲青渾不理睬,將三人引到扶風城西一個山崗上來。

他把敵人引到荒僻之地,以免驚動了東家府裏,同時把來人全數引出,免得己在明而敵在暗,中了對方暗算,奔跑之際,也可察知敵方人數和武功強弱。他腳下加緊,頃刻之間又趕出十余丈,聽著追敵的腳步之聲,已知其中一人頗為了得,余下二人卻是平庸之輩。

陸菲青上得崗來,將白龍劍插入了劍鞘。三名追敵先後趕到,見他止步轉身,也不敢過份逼近,三人丁字形站著,一人在前,兩人稍後。陸菲青於月光下凝目瞧在前那人,見他五十上下年紀,又矮又瘦,黑黝黝一張臉,兩撇燕尾須,長不盈寸,精幹矯健,相貌依稀熟悉。他身後兩人一個身材甚高,另一人是個胖子。

那瘦子當先發話道:“陸老英雄,一晃十八年,可還認得焦文期麽?”陸菲青心中一凜:“果然是他?”

原來焦文期是關東六魔中的第三魔,十八年前在直隸濫殺無辜,給陸菲青撞上了,出手制止,當時手下留情,未曾趕盡殺絕,只打了他一掌。焦文期引為奇恥大辱,誓報此仇,這次受了江南一家官宦巨室之聘,赴天山北路尋訪一個要緊人物,西來途中,無意間得知了陸菲青的行蹤,於是率領了陜西巡撫府中兩名高手,也不通知當地官府和李可秀,徑自前來尋仇拿人。

陸菲青拱手道:“原來是焦文期焦三爺,十多年不見,竟認不出來了。這兩位是誰,焦三爺給我引見引見。”焦文期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指著那胖子道:“這是我盟弟羅信,人稱鐵臂羅漢。”指著那高身材的人道:“這是兩湖豪傑玉判官貝人龍。你們多親近親近。”羅信說了聲:“久仰。”貝人龍卻擡頭向天,微微冷笑。

陸菲青道:“三更半夜之際,竟勞動三位過訪,真是想不到。卻不知有何見教?”焦文期冷然道:“陸老英雄,十八年前,在下拜領過你老一掌之賜,這只怨在下學藝不精,總算骨頭硬,命不該絕,這幾年來多學到了三招兩式的毛拳,又想請你老別見笑,指點指點,這是為私。你老名滿天下,朝廷裏要你去了結幾件公案。我兄弟三人專誠拜訪,便是來促請大駕,這是為公。”

陸菲青明知今晚非以武力決勝敗不可,但他為人本就深沉,這些年來飽經憂患,處事更加穩重,拱手說道:“焦三爺,你我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當年在下得罪你之處,這裏給你賠禮了!”說罷深深一揖。貝人龍“呸”了一聲,大聲罵道:“不要臉!”

陸菲青眸子一翻,冷冷的盯住了他,森然道:“陸某行走江湖,數十年來薄有微名,平生可沒做過一件給武林朋友們瞧不起的事。”

轉頭向焦文期道:“焦三爺說找在下既是為私,亦復為公。當年咱們年輕好勝,此時說來不值一笑。你焦三爺要算當年的過節,我這裏給你賠過了禮。至於說到公事,姓陸的還不致於這麽不要臉,去給滿清韃子做鷹犬。你們要拿我這幾根老骨頭去升官發財,嘿嘿,請來拿吧!”他目光依次從三人臉上掃過,說道:“三位是一齊上呢?還是哪一位先上?”

大胖子羅信喝道:“有你這麽多說的!”沖過來對準陸菲青面門就是一拳。陸菲青不閃不讓,待拳到面門數寸,突然發招,左掌直切敵人右拳脈門。羅信料不到對方來勢如此之快,連退三步,陸菲青也不追趕,羅信定了定神,施展五行拳又猛攻過來。

焦文期和貝人龍在一旁監視,兩人各有打算。焦文期是一心報仇,這些年來在鐵琵琶手上痛下功夫,本領已大非昔比,但當年領教過陸菲青的無極玄功拳,真是非同小可,他想先讓羅信和貝人龍耗去對手大半氣力,自己再行上場,便操必勝。貝人龍卻只想拿到欽犯,讓總督給他保薦一個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