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白癡(第3/10頁)

丁珰望著船舷邊滔滔江水,自言自語:“不知道甚麽時候,他才會變回從前那樣。”呆呆出神,手一松,一只磁碗掉入了江中,在綠波中晃得兩下便不見了。

石破天道:“叮叮當當,我永遠變不成你那個天哥。倘若我永遠是這麽……這麽……一個白癡,你就永遠不會喜歡我,是不是?”

丁珰泫然欲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心中煩惱已極,抓起一只只磁碗,接二連三的拋入了江心。

石破天道:“我……我要是口齒伶俐,說話能討你喜歡,那麽我便整天說個不停,那也無妨。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你那個‘天哥’啊。要我假裝,也裝不來。”

丁珰凝目向他瞧去,其時朝陽初上,映得她一張臉紅彤彤地,雙目靈動,臉上神色卻十分懇摯。丁珰幽幽嘆了口氣,說道:“若說你不是我那個天哥,怎麽肩頭上會有我咬傷的疤痕?怎麽你也是這般喜歡拈花惹草,既去勾引你幫中展香主的老婆,又去調戲雪山派的那花姑娘?若說你是我那個天哥,怎麽忽然間癡癡呆呆,再沒從前的半分風流瀟灑?”

石破天笑道:“我是你的丈夫,老老實實的不好嗎?”丁珰搖頭道:“不,我寧可你像以前那樣活潑調皮,偷人家老婆也好,調戲人家閨女也好,便不愛你這般規規矩矩的。”石破天於偷人家老婆一事,心中始終存著個老大疑竇,這時便問:“偷人家老婆?偷來幹甚麽?老伯伯說,不先跟人家說而拿人東西,便是小賊。我偷人家老婆,也算小賊麽?”

丁珰聽他越說越纏夾,簡直莫名其妙,忍不住怒火上沖,伸手便扭住他耳朵用力一扯,登時將他耳根子上血也扯出來了。

石破天吃痛不過,反手格出。丁珰只覺一股大得異乎尋常的力道擊在她手臂之下,身子猛力向後撞去,幾乎將後梢上撐篷的木柱也撞斷了。她“啊喲”一聲,罵道:“死鬼,打老婆麽?使這麽大力氣。”石破天忙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丁珰望手臂上看去,只見已腫起了又青又紫的老大一塊,忽然之間,她俏臉上的嗔怒變為喜色,握住了石破天雙手,連連搖晃,道:“天哥,原來你果然是在裝假騙我。”

石破天愕然:“裝甚麽假?”丁珰道:“你武功半點也沒失去。”石破天道:“我不會武功。”丁珰嗔道:“你再胡說八道,瞧我理不理你。”伸出手掌往他左頰上打去。

石破天一側頭,伸掌待格,但丁珰是家傳的掌法,去勢飄忽,石破天這一格中沒半分武術手法,自是格了個空,只覺臉上一痛,無聲無息的已被按了一掌。

丁珰手臂劇震,手掌便如被石破天的臉頰彈開一般,又是“啊喲”一聲,驚惶之意卻比適才更甚。她料想石破天武功既然未失,自是輕而易舉的避開了自己這一掌,因此掌中自然而然的使上了本門陰毒的柔力,哪料到石破天這一格竟會如此笨拙,直似全然不會武功,可是手掌和他臉頰相觸,卻又受到他內力的劇震。她左手抓住自己右掌,只見石破天左頰上一個黑黑的小手掌印陷了下去。她這“黑煞掌”是祖父親傳,著實厲害,幸得她造詣不深,而石破天又內力深厚,才受傷甚輕,但烏黑的掌印卻終於留下了,非至半月之後,難以消退。她又是疼惜,又是歉仄,摟住了他腰,將臉頰貼在他左頰之上,哭道:“天哥,我真不知道,原來你並沒復原。”

石破天玉人在抱,臉上也不如何疼痛,嘆道:“叮叮當當,你一時生氣,一時喜歡,到底為了甚麽,我終究不明白。”

丁珰急道:“那……怎麽辦?那怎麽辦?”坐直了身子,在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給他服下,道:“唉,但願不會留下疤痕才好。”

兩人偎依著坐在後梢頭,一時之間誰也不開口。

過了良久,丁珰將嘴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天哥,你生了這場病後,武功都忘記了,內力卻是忘不了的。我將那套擒拿手教你,於你有很大用處。”

石破天點點頭,道:“你肯教我,我用心學便了。”

丁珰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他臉頰上烏黑的手掌印,心中好生過意不去,突然湊過口去,在那掌印上吻了一下。

霎時之間,兩人的臉都羞得通紅,心下均感甜蜜無比。

丁珰掠了掠頭發,將一十八路擒拿手演給他看。當天教了六路,石破天都記住了。跟著兩人逐一拆解。次日又教了六路。

過得三天,石破天已將一十八路擒拿手練得頗為純熟。這擒拿法雖只一十八路,但其中變化卻著實繁復。這三天之中,石破天整日只是與丁珰拆解。丁不三冷眼旁觀,有時冷言冷語,譏嘲幾句。到第四天上,石破天胸口劍創已大致平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