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揮椎師博浪 毀炮挫哥舒(第2/11頁)

過了一會,遠處忽然隱隱有馬蹄之聲。安劍清拔出佩刀,低聲喝道:“等人來時,你如叫喊示警,我可顧不得夫妻之情!”安大娘哼了一聲,道:“又想害人了。”

安劍清知道妻子脾氣,揮刀割下一塊布帳,塞在她口裏。這時馬蹄聲愈近,安劍清將安大娘放在床上,垂下帳子,仗刀躲在門後。

袁承志知他是想偷施毒手,雖不知來者是誰,但總是安大娘一面的好人,在梁上抹了些灰塵,加點唾沫,捏成一個小小泥團子,對準燭火擲去,嗤的一聲,燭火登時熄了。安劍清喃喃咒罵。袁承志乘他去摸火折,輕輕溜下地來,繞到屋外,見屋角邊一名錦衣衛執刀伏地,全神貫注的望著屋中動靜,便挨近他身邊,低聲道:“人來啦!”那錦衣衛也低聲道:“嗯,快伏下。”袁承志伸手點了他穴道,脫下他外衣,罩在自己身上,再在他裏衣上扯下一塊布,蒙在面上,撕開了兩個眼孔,然後抱了那人,爬向門邊。

黑暗中蹄聲更響,五騎馬奔到屋前。乘者跳下馬來,輕拍三掌。安劍清在屋裏也回拍了三掌,點亮燈火,縮在門後,只聽門聲一響,一個人探進頭來。

他舉刀猛力砍下,一個人頭骨碌碌的滾在一邊,頸口鮮血直噴。在燭光下向人頭瞥了一眼,不覺大驚,砍死的竟是自己一名夥伴。正要張口狂叫,門外竄進一個蒙臉怪客,伸指點了他穴道,反手一掌,打在他頸後“大椎穴”上,那是人身手足三陽、督脈之會,哪裏還能動彈?袁承志順手接過他手中佩刀,輕輕放在地下,以防門外余人聽見,縱到床前扶起安大娘,扯斷綁在她手腳上的繩索,低聲叫道:“安嬸嬸,我救你來啦!”

安大娘見他穿著錦衣衛服色,臉上又蒙了布,不覺疑慮不定,剛問得一聲:“尊駕是誰?”外面奔進五個人來,當先一人與安大娘招呼了一聲,見到屋中情狀,愕然怔住。

門外錦衣衛見進來人多,怕安劍清一人有失,早有兩人搶進門來,舉刀欲砍,袁承志出掌砍劈,兩名錦衣衛頸骨齊斷。門外敵人陸續進來,袁承志劈打抓拿,提起來一個個都擲了出去,有的剛奔進來就被一腿踢出,片刻之間,打得十二名錦衣衛和內廷侍衛昏天黑地,飛也似的逃走了。袁承志撕下布條,塞入安劍清耳中,又從死人身上扯下兩件衣服,在他頭上包了幾層,教他聽不見半點聲息,瞧不見一點光亮,然後扯去蒙在自己臉上蒙著的破布,向五人當中一人笑道:“大哥,你好。闖王好麽?”

那人一呆,隨即哈哈大笑,拉著他手連連搖晃。原來這人正是李闖王手下大將、袁承志跟他結為兄弟的李巖。

袁承志無意中連救兩位故人,十分喜歡,轉頭對安大娘道:“安嬸嬸,你還記得我麽?”這時是崇禎十六年六月,離袁承志在安大娘家避難時已有十年,他從一個小小孩童長大成人,安大娘哪裏還認得出?

袁承志從內衣袋裏摸出當日安大娘所贈的金絲小鐲,說道:“我天天帶在身邊。”安大娘猛然想起,拉他湊近燭光一看,果見他左眉上淡淡的有個刀疤,又驚又喜,道:“啊,孩子,你長得這麽高啦,又學了這一身俊功夫。”袁承志道:“我在浙江見到小慧妹妹,她也長高啦!”安大娘道:“不知不覺,孩子們都大了,過得真快。”向躺在地下的丈夫瞧了一眼,嘆了口氣,喟然道:“想不到還是你這孩子來救我。”

李巖不知他們曾有一段故舊之情,聽安大娘滿口叫他“孩子,孩子”的,只道兩人是親戚,笑道:“今日之事好險。我奉闖王之命,到河北來約幾個人相見。錦衣衛的消息也真靈,不知怎樣竟會得到風聲,在這裏埋伏。”袁承志道:“大哥,你的朋友快來了嗎?”

李巖尚未回答,遠處已聞蹄聲,笑道:“這不是麽?”從人開門出去,不久迎了三個人進來。這三人一個是劉芳亮,一個是田見秀,都是當年在聖峰嶂會上見過的。他二人已不識袁承志,袁承志卻還記得他們相貌。另一個姓侯,卻曾在泰山大會中見過。三人與李巖招呼後,那姓侯的向袁承志恭敬行禮,說道:“盟主,你好!”

李巖與安大娘都道:“你們本來相識?”姓侯的道:“袁盟主是七省總盟主,眾兄弟齊奉號令。”李巖喜道:“啊,我忙著在河南辦事,東路的訊息竟都隔絕了。原來出了這樣一件大事,可喜可賀。”袁承志道:“這還是上個月的事,承好朋友們瞧得起,給了這樣一個稱呼,其實兄弟哪裏擔當得起?”姓侯的道:“盟主武功好,見識高,那是不必說了,單是這份仁義,武林中哪一個不佩服?”

李巖喜道:“那好極了。”當下傳達了闖王的號令。原來李自成在河南汝州大破兵部尚書孫傳庭所統官兵十余萬,進迫潼關,命李巖秘密前來河北,聯絡群豪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