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戰場如棋盤

九月十一,天氣逐漸轉涼,大量的輜重通過了幾乎無人的區域,荒蕪的土地,殘破的村子蕭瑟的在這個秋日的下午,讓人感到病魔肆虐後的可怕,大同府已經褪去了顏色。

收斂的旗幟,從荒廢中路過的士兵,忐忑緊張的走過。只有青衣鱗紋的東廠緹騎在四處活動,搜索可能出現的危險,刀鋒下也沾染了一些某些動物的鮮血。

“……關勝這個家夥終於看到他著急的樣子了,可奴婢覺得還是梁元垂做的對,當初咱們死了多少人才將女真趕出去?”曹少卿騎著馬隨著旁邊起伏的車轅緩緩前行著,隨意望了一眼,遠處無人收斂的白骨有烏鴉立在上面,冷漠的雙眸眨了眨,揮手,旁邊的一名番子擡起手弩時,他冰冷的話語繼續著:“女真人不多,殺一個自然少一個隱患。”

冷芒一閃,烏鴉噗的一聲被弩矢穿透。

同時,車簾掀起一角,一張紙條遞出來,冷漠的聲音傳出:“不僅僅是一地,十日前他們已經攻下薊州,又攜裹薊州女真官民逼近順、檀二城,所以關勝才急了,整整兩萬多人,幾乎路上就會死掉幾千。”

曹少卿拿過紙條,哼了一聲:“不死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車廂裏依偎在白寧身旁的女子聽到死的人數,手不由的抓緊了白絹,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來。

“聽到這些,現在還認為相公還是好人嗎?”白寧從她手裏取過絹布擦去冷汗,“往後談論這些事情還是避開夫人。”

惜福擠出笑容,搖搖頭:“是我身子弱,急不得,只是相公啊,那些女真百姓手無寸鐵……梁將軍他為什麽還要……惜福不是很清楚。”

放下手絹,白寧輕柔的在她背上拍打順氣,“一自然是為了泄憤,二是讓自己的士卒漸少傷亡,讓敵方投鼠忌器,只是這種做法很容易讓後面自以為是的飽讀之士口誅筆伐,相公要把這傘撐好,不能讓將士寒了心。”

“金國打到武朝,我們的百姓死。武朝打到金國,金國的百姓死。總是百姓最苦難,要是有一天不再打仗了多好。”

惜福趴在白寧的腿上:“相公也不用勞累了。”

“你這個願望啊,估計一兩千年以後會出現的。”白寧摩挲著手中的青絲,懷裏的女子像貓兒一樣順從,拱了拱,靜下了氣息。

片刻後,車簾外,曹少卿低聲說了一句:“督主,奴婢覺得四處點燃烽火,雖然能拖住金國其他方面軍隊,可沾罕那頭獨眼老狼用兵老辣,會不會給咱們來一出各個擊破的把戲?那樣,嶽將軍那邊就變成孤軍深入了。”

夕陽一點一點的降下,一萬後軍隊伍蔓延前行,遠處已經沒有多少人還活著的城郭隱隱在目,顯得詭秘寂靜。

“這個計策本督與嶽飛合計過了。”白寧將惜福放在軟塌上,讓她好好睡,起身站在車攆上望著下沉的紅日。

“戰場如棋盤,自然要走一步想十步。”

他輕聲如此說道。

天光暗了下來。

……

燈火通明的大營,士卒巡邏而過,戒備森嚴。

主帳內,有人影走動,燃著油脂的火光搖晃,嶽飛沉默的望著掛著的金國地圖,上面插滿一面面代表己方、敵方的小旗。

張憲有些不賴煩的讓亂走動的身影坐下。牛臯被拉著坐下攤攤手,嚷道:“嶽老大,看看東面,梁、關兩位將軍打的那叫熱火朝天,半個月連克三個大城,俺們窩在這裏,都快發黴了。”

“打打打……”楊再興向來以嶽飛馬首是瞻,見這頭蠢牛叫嚷,目光兇狠瞪過去:“……他們那是為了咱們吸引視線的。”

地圖前的沉思的身影搖搖頭,轉過來:“關、梁二位將軍並非為我們吸引完顏宗翰。”

聽到這裏,牛臯朝楊再興回瞪,輕聲罵道:“聽聽,你懂個籃子。”

嶽飛朝他二人擺手示意不要說話。

“我與提督大人合計之策,目的就在於完顏宗翰,而不是讓他去和關、梁戰到一起去,自完顏阿骨打和吳啟買死後,他便是金國最有威望的一個人,他若無事,就算打下上京,我們也是守不住的。”

“可如果沾罕不找上我們呢?畢竟東面那兩位將軍打的有過火了。”高寵抱著虎頭槍,頭偏了偏說出眾人心裏的疑惑。

他掃一眼在座的所有重要將領,見不少人心存疑惑,撫著頷下濃密短須,轉身在地圖上插上一枚旗幟:“沾罕會來找我們的,別忘了,還有完顏宗望這面旗幟,孰輕孰重,他分辨的出來,哪怕嗅到了陰謀,他也一樣會來的。”

嶽飛看著插在地圖中央那面旗幟,心裏不由感嘆,白提督的這個陽謀用的太好了,後面銜接的反應也是出奇的好,只要沾罕敗亡,金國士氣絕對會降到最低,三路大軍可以毫無阻礙的會師金都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