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下太平

興和六年伐遼,再到興和七年二月初,女真南下北面裏裏外外基本上是被徹底打爛,曾經繁華的城池鄉鎮能見人煙已是寥寥無幾,汴梁一戰中,更是在這個龐大的帝國心口上割了一刀。

而真正在心窩上紮了一刀的,還是武朝皇帝莫名死在了宮闈當中,將原本陷入困境中的中原拉入一個充滿湍急的河流當中,越來越急。

新皇登基,興和改初平,是為初平七年。

隨著武朝上下在東廠監督中重新開始規劃北方百廢待興的遼闊土壤,一封從金國過來的消息,將湍急的河流拉入了這個大時代的漩渦,嘈雜擾攘的帷幕被撥開,那一幕幕可怕的文字變成了畫面讓人心驚。

六月初,朝堂散去了早會,文武百官的身影陸陸續續從垂拱殿走出來,向著宮門方向過去。秦檜的臉色看上去並不是怎麽好,今日早朝那封北方過來的書函,一則是好消息,另一側卻是沉甸甸的。

東廠行事原本就是用盡手段,但現在卻是有些過了。

看著有說有笑的同僚走旁走過,他比他們知道的許多,瘟疫的散布並沒有公之於眾,在這些人眼裏甚至以為是老天爺懲罰女真人。

夏天的初晨,天光明媚的往下面照,天上白雲逐漸散去,露出蔚藍的蒼穹,石階上,秦檜擡起頭,視線裏有鳥自由的飛過去,隨後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步履往下踏過一階時,身後的石台上有人過來,拂塵在肘間垂下晃了晃,聲音在他背後說道:“秦大人還是不要在這裏多愁善感了……金國發生內亂、又有瘟疫橫行,至少六七年內是沒有余力南下的,這樣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秦檜沒有回頭,看著一只飛鳥歡快的停留在一根石柱上梳理羽毛上殘留的清晨水露。

“秦某也只是對大同附近的百姓有些……有些心痛。這武朝江山暫時是在金國鐵蹄下緩了一口氣,督主暗殺吳乞買是一步好棋,只是那瘟疫是一把雙刃劍啊,若是一個不甚到了武朝。”他身形微微低下來,看著地上移動的光斑,眼睛眯起,“……那就是禍害了。一旦事泄出去,督主他就算權傾朝野,這個罪過他也是背不起的,曹千戶,你說是吧?”

曹震淳笑吟吟的走了過去,邁著小步,整張臉笑吟吟的,手掌中翻起蘭花,點點對方:“秦大人是文官,沒見過將士們流血的,更是沒見過幾萬人、幾十萬人橫死戰場的畫面。”蘭花指在他抖動的嘴皮輕輕一遮,“哎喲……那場面可是看的讓人神魂俱喪呐,那才叫讓人心痛呢,一個棒小夥……從出了娘胎,經歷了十多年的各種意外活下來後,終於長大成人了,卻在一個戰場上被一個錯誤的決策,丟掉了性命,而養育那小夥的女人,卻已是蒼蒼白發……看著自己兒子滿身傷痕的送回來……你說,誰心疼啊。是自己這邊浴血奮戰的將士、百姓更讓你心疼,還是遠在大同的金國漢民呢?”

這老宦官收斂了笑容,已有眼淚。

“咱家早在很久前,在宮中收了一名義子,百般孝順啊,為人機靈卻又不像別的那些宦官存有歹毒心思,但後來女真南下圍困汴梁時,他隨督主一起去襲擊女真大營,咱家就望著城墻那邊,心裏盼啊他能回來……”

石階上,秦檜或許是站累了,坐到了石階,聽著宦官的講訴。

“……秦大人也是有孩子的吧,雖然咱家是個宦官,但是真把那孩子當成自己的骨肉,那天我站在殿門外面,聽著督主在外城校場說的話……知道那小子一定也是激動難忍的,他曾經也是說過……自己少根東西,可骨子裏還是想堂堂正正的當一回男人。”

“他回來了嗎?”坐著的身影沉默了片刻還是問道。

“他啊……魂回來了,昨晚還和咱家在夢裏說話呢。”曹震淳笑了笑,塗抹的胭脂有些花了,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秦檜輕輕吐出一口氣,仰起頭讓溫熱的陽光照在臉上,對著天空道:“朝堂之上的事,請曹公公放心,秦某知道如何做。”

“有勞秦大人費心了。”離去的身影還是笑吟吟的應道。

天上,轟轟轟隆隆的雷聲走過,遠方有陰雲過來遮蔽了陽光,天際傳來的雷聲一個接著一個的炸響。

嘩嘩嘩嘩嘩嘩嘩————

漫天的大雨陡然間傾盆而下。

秦檜淋著大雨,長袍緊緊貼著身子走上了馬車,他盯著矮幾上放著一封信函看著。

過得許久,搖晃中,他伸手拿起撕成了碎片。

掀開車簾,將那些碎紙灑進了雨裏,隨著風雨飄落在街道上,隔著簾子對車夫吩咐了一句:“轉道,不回家了,直接去東廠。”

馬車在下一個街口轉向,徑直朝東華門過去。

六月十一,禦史中丞秦檜上書彈劾給事中王雲原是蔡賊門生,不思一心為國,攜私仇舊怨攀汙東廠提督私造瘟疫、濫殺無辜以及謀害先帝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