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宮心四伏

四月的風帶著微暖拂過,延福宮如今一片嫣紅,錯落有致的桃花盛開,片片花瓣隨著微風飄落,空氣中散發醉人的花香。不遠處,那座琉璃青瓦的涼亭上,隱約傳來時高時低的琴瑟之聲,樂曲隨著弦音起伏低唱,一道道女子輕柔動人的嗓音唱著淒婉哀愁的曲兒。

女子身上依舊一聲白裙,只不過多了些許桃色,當最後一階高弦停了下來,纖柔的雙手輕輕捂在還在顫抖的琴身。她擡起頭,視線前面,一襲奪人眼目的絢紫色衣裙的女人站在廊檐下,拖著裙擺施施而來,白色衣裙的女子起身相迎,盈盈一禮,“師師見過姐姐。”

赫連如心那張驚艷的臉上劃過一絲虛浮的笑意,虛扶了一下,啟口道:“淑妃與本位同品,不可行此禮節,免得亂了宮裏規矩,不然太後那兒可不好看的。”

李師師雙眸秋顰如暖風,隨即搖搖頭,輕言道:“此禮乃是妹妹對姐姐的,無關宮裏禮節。”

“這張小嘴多會說啊。”

赫連如心輕搖漫步饒著對方走上兩步,同時拂過擺放的胡琴,指尖撥弄了一下琴弦,“難怪把官家迷的神魂顛倒,妹妹不僅會說,琴藝更是讓人聞著無不動容。卻是不知——”

她靠近過去,附耳輕柔問道:“卻是不知,妹妹這是在思念誰呢?”

“師師自然思念的是陛下。”李師師心裏一突,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不過長於煙花之地,對這等事來說,反應上也是不慢的,“官家平時勤於政事,師師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師師又無法幫上一二,只得在這裏撫琴寄托思愁。”

赫連如心斜眼過去,慢條斯理往外走,語氣充滿尖刺的意味,“是便好,看來你們兄妹倆真是厲害,一個立於朝外把握緊要衙門,一個立於後庭甚得官家歡心。不過本位還是要提醒一下妹妹,人終有老時,物終有朽時,這宮裏人情冷暖來的快,去的也快,妹妹可要當心啊。”

“師師謝過姐姐教誨。”李師師送她到亭口石階前,鶯鶯道:“義兄為官家出生入死,甚得陛下信任,只是心眼比較狹隘,若是往日有隙,必會報復,還望姐姐多擔待一點。”

倆人話裏綿綿,溫暖可人,卻又是透著針鋒相對。四周宮女內侍聽的此處,不由一一低下頭,不敢直視。

赫連如心冷哼一聲,面上依舊笑吟吟,“那好,本位會多擔待一些……”

她想要再說些話,但隨即,微微愣了下,此時,在廊檐的盡頭,正走過幾人,為首那人英朗俊挺,頷下一抹短須,與右側年齡稍許大一點的人在談論話題。那人身高體大,皮膚稍有粗燥,一看便是軍中出來的人,雙腿邁步沉穩有力,話語說出來,也頗有一股將領的氣度。

近時,赫連如心和李師師連忙過去相迎,“臣妾拜見陛下。”

“兩位愛妃怎的都在此處?”趙吉讓二女起身眼裏含笑的問道。

赫連如心媚眼顰笑,微微躬身道:“臣妾此來是看看淑妃妹妹,怕她剛剛進宮不久,沒有個貼心說話的人,難免會有寂寞,官家來的也是巧,臣妾正與妹妹道別呢。”

“嗯……你們姐妹二人和睦共處,朕尤為高興,如妃有事且去先忙吧。”說著,趙吉招過他身後那人,往亭裏過去,“朕還要與童樞密討論北伐之事。”

“那臣妾便不打擾官家商談國事。”赫連如心微微有些懊惱,便徐徐退開。

李師師也讓內侍擡著胡琴,離開道:“陛下且忙,師師便去桃樹下撫琴為陛下與童樞密增加一些雅趣。”

“哈哈——”

趙吉撫須笑道:“好好,師師快去吧,朕已有兩日未曾聽得曲目,心裏也是有些想了。”

李師師報以羞澀一笑,惹得趙吉心裏抓癢,奈何有旁人在場,便只得目送秒人兒施施然下了亭子,走到池水那裏一株桃樹下。

那裏桃花片片踩著,枝椏上又是一瓣、一瓣落下,被風吹起。

柔美的身段停下來,伸手去接,一片花瓣落在手心裏。

李師師心裏憂愁,微微一嘆,然後便是曲坐,撫琴。

……

涼亭上,琴聲瑟瑟從遠而來。

那裏一主一臣也在商討關於北伐之事,朝中自然反應不一,大抵是認為去年旱情和梁山之事對武朝多有影響,相隔不久又動刀兵有損皇帝仁德之名,況且遼人與女真之戰尚未打開,若是那些窮山惡水中的野人敗了,那麽武朝將面臨遼人的怒火。

近的幾日北征之事分成兩派各有爭端。原本趙吉心中便是傾向北伐收復燕雲,奈何爭執一起,心裏拿捏不定,今日招來童貫商談大多也是為這事。

“促成北伐已是大局所向,陛下就莫要聽那些酸儒說的話動搖決心。”童貫早年也出至後庭,原本身子文弱不堪,在練了白寧交於他的金剛元氣功後,身體越發強壯不說,頷下漸漸也長出濃密的胡須,此後又在西垂之地擔任監軍多年,越發威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