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交易

那是一位很特別的男人。

即使兩鬢已有些許白雪,即使眼角已有掩不住的魚尾。

但卻依稀可見,年輕時,他應當是很英俊的一個人。

若是他臉上的神情不是這般冰冷,以他現在的容貌依舊足以讓那些柳岸湖畔嬉水遊玩的女子們暗許芳心。

那位被他稱為西鬥宮主的男子似乎又嘆了一口氣,在一段並不算短的沉默後,方才出言問道:“說吧,你引我出來,究竟所為何事。”

“我要重開神冢。”面色冰冷的男子如此回答道。

他的語氣篤定,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但那位西鬥宮主的臉色卻是忽然大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說道:“天人窺探真神之血已久,打開神冢豈不是引狼入室,自尋死路?”語氣中的怒意自然是毫不遮掩。

但男子聞言臉色卻依舊淡漠。

“西鬥一脈,一宮二府三典四將,當年那場內亂之後早已斷了傳承,你一人之力還能為真神守墓多久?與其枯等,何不主動出擊,放手一搏?”

西鬥宮主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有所意動,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天人之力你們北鬥一脈應當最為清楚,即使你成了太上,可太上畢竟是左道,難以對抗天人。還是說,你想要走那些天人的老路?”

男子搖頭,說道:“太上是左道,天人亦是左道。以左道打敗了天人,那不過是換了一批主宰,與之前又有何異。”

西鬥宮主的在那時變得疑惑起來。

“莫不是當年那個孩子……可是,他已經死了。”

“恩,他是死了。”男子的臉上少見的浮出一抹遺憾,但轉瞬卻又消融。“可他為我們留了一顆種子。”

“恩?”西鬥宮主有些不解。

似乎為了回答他心中的疑問,男子的手在這時忽的伸了出來,然後一樣事物便在那時從虛無中飛射而來。

那是一具少年冰冷的屍體。

雙眸緊閉,神態安詳。

只是很奇怪的是,這方圓十裏之內早已化為虛無,那些被這虛無所拉扯進去的事物,無論是死是活,都早已化為粉劑,可這少年的屍骸卻完好無損,端是怪異得很。

而隨著這具屍體被召來,一紅一白兩道光芒也在這時尾隨其後,呼嘯而至。

待到看清那從他們手中搶走屍體之人的模樣,那兩道光芒豁然止住化作兩道人影停在那男子的跟前。

這一男一女似乎有些遲疑,又有些惶恐,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但從何說起,只能低著頭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而也在這時,又是一道身影翩然而至。

他平步於半空中,走到男子的身前,神色恭敬又帶著些許欣喜的拱手說道。

“弟子北通玄見過開陽師叔。”

男子聞言,微微愣了愣,方才不鹹不淡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男子臉上那不同於北通玄印象中的冰冷,讓北通玄剛剛熱切起來的內心也隨之冷了下去。他終於記起了那些關於太上的傳聞,心裏莫名有些悲切。

西鬥宮主也是一愣,他沉著眉頭打量了一番那具屍首,臉色驟然大變:“當年那逃出的真神之血竟然在他身上。”

“唔。留給莫聽雨的東西,機緣巧合,卻落在了他的身上。”男子頷首道,他眸子裏的光彩在那時明亮起來,“所以,我們並非毫無勝算。”

說罷,他的手再次伸出,在虛空一握,似乎就要從那具屍首中取出某些東西。

北通玄心頭一緊,便要說些什麽,但卻在那時,一聲高亢的鳴叫響起。那只被西鬥宮主束縛著的黑鳳凰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她憑空生出些許氣力,竟然掙脫了身上的束縛,雙翼一振就要朝著男子襲來,阻止他接下來要做的某些事情。

“孽畜!”男子眉宇間閃過一絲厲色,口中喝到,就仿若有某種看不見的力量猛然敲打在青鸞的身上,她的身子就這般跌落,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激起滿地的塵煙。

方才那與鎮天塵的一戰已經耗光了她的修為,就連她的壽命也幾乎被她燃燒殆盡,即使是太上,現在的她也虛弱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地步。

而那位男子甚至沒有多看那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青鸞一眼,他再次轉過頭,看向那具屍首,就要繼續方才被青鸞所打斷的事情。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北通玄心頭大駭。

他很清楚男子與青鸞的關系。

卻不想,他竟然可以決絕到如此地步,直到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麽他的師傅,至死那一刻也不願意成為太上。

太上忘情。

這四字,看似簡單,卻又何其沉重。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向前走出了一步。

“開陽師叔,取出神血,師侄的肉身就會徹底崩壞,到時候就回天乏術了。”

男子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他本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