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好酒好酒

“書劍半生黃梁夢,榮華敝屣本來空。三千浮白青雲志,卻與江流東復東!”

蘇長安輕輕叨念著這句話,他對於詩書向來不甚擅長,也不懂什麽對仗平仄,他只是覺得這首詩寫得極好,有股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他的心底莫名生出些好奇,想要見一見這位做詩人的模樣。

這麽想著,他便轉過了頭,朝著那酒肆方向走去,但方才走出幾步,又是一道聲音傳來。

“哎!老東西,你喝得夠多了,帶夠錢沒有!”酒肆的老板對於那位作詩的老者顯然頗有些不滿,說話的語氣裏也滿是不耐煩。

“哈哈,好酒好酒!”但他得到的回應卻是一段神志不清的話語。

“嘿!想要裝醉不給錢是吧!”老者的話語顯然徹底激怒了那位掌櫃,然後一陣聽令哐啷的響動傳來。

蘇長安眉頭一皺,體內靈力運轉,身子一動,便來到了那座酒肆門口。

待他看清酒肆內的情形,倒也明了了為何那酒肆掌櫃會對作詩的老者這般態度。

那應當是一位很年邁的老者,毛發皆白,形容邋遢。抱著一直酒壺,就如同抱著自己的性命一般,即使渾身橫肉的掌櫃與瘦小的小二已經為了上去,大有一言不合便有拳打腳踢之勢,可他卻對此毫不在意,依舊是不是飲上兩口。

蘇長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喜歡嗜酒之人,更不提像老者這般似乎為了喝上一兩口酒,性命當可不要之人。

方才那首詩讓蘇長安對他所產生的好感在這時盡數消散,他站在那裏佇立了一小會,終究不願看見一位如此年邁的老者受人欺辱。

“住手。”他大喝一聲,邁步向前。

那掌櫃與小二見蘇長安氣宇軒昂,雖然未配甲胄,但腰間卻掛著一枚兵符,他們這些在邊關做買賣的人,自然一眼便認得。

他們心頭惶恐,趕忙退開,眼神躲閃,語氣謙卑地問道:“軍爺……有何吩咐……”

邊關的軍官,尤其是這樣亂世中的軍官向來是不講道理的,這些尋常的商人哪能得罪。

“他欠了多少酒錢?”蘇長安問道。

這掌櫃聽他如此問道,暗以為這老者與蘇長安有舊,那還敢收錢,他換上一臉笑意,趕忙說道:“這軍爺朋友喝酒,小的哪敢收錢?若是老爺子還想喝,再來便是,再來便是。”

蘇長安臉色不喜,他低著聲音再次問道:“我叫說,你便說!”

自長安到西涼,這一路上蘇長安的刀下亡魂已過數百之數,只是隨意氣息一放,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這些尋常百姓哪受得了這樣的驚嚇,只見那掌櫃與小二身子一軟,便生生的跪了下來,口中驚懼的求饒道:“軍爺饒命,軍爺饒命啊!”

蘇長安不喜歡這樣的場景。

在長門的時候,人們當面叫他蘇二爺,背後稱他不學無術的蘇二狗。

在長安,將星會上,所有人把他當做踩了狗屎運的鄉下小子,而後又視他為渾身美【肉】的肥羊,到現在更是罵聲一片,說他是妖族來的奸細,害死玉衡的罪魁禍首。

即使隱姓埋名來到西涼,這尋常百姓看他的眼神又滿是畏懼。

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錯了什麽,人們輕他、笑他、罵他、怕他,可就是不喜歡他。

他終於失了耐性,不願意再與這酒肆的掌櫃言語,扔下一兩碎銀,說道:“他的酒錢我付了。”

說罷也不理那小二與掌櫃投來的詫異的眼神,轉頭就要離去。

但這時,那位爛醉如泥的老者卻忽的站起了身子,瘋言瘋語地說道:“這位小哥好雅興,不若與老頭子我飲上兩蠱,也不枉費這良辰美景。”

蘇長安的身子頓了頓,他擡頭看了看天際,月暗星稀,哪來什麽美景。

他只當這是老者的一番胡言亂語,並不在意,反而轉頭瞟了那方才站起身子,走路還有些搖搖晃晃的老者,莫名覺得他有些可憐。

“早些回去吧,莫要讓家人擔心。”他這麽說完,轉身便再一次要離去。

但那老者卻不知為何,竟然搖搖晃晃走了上來,一只手提著裝滿酒水的瓷壺,一只手搭在了蘇長安的肩上,身子一斜,整個人就這般掛在了他的身上,一股靈蘇長安作嘔的酒氣亦在那時撲向蘇長安的鼻稍。

“小哥這般急著回去幹甚?這良辰美景,不飲上兩壺,怎能入眠!”老者這般說著,又提起了酒壺,大飲一口,或許是因為他喝得太過急促的原因,一些酒水順著他的嘴角溢出,直溜溜的淌下,落在蘇長安的衣裳上。

蘇長安面色一變,這件衣服說來還是青鸞親自送於他的。他的心裏難免有些不滿,但卻又無法與一位老者發作。

他伸手擡起老者的手臂,耐著性子說道:“老先生,今夜連星星都沒有一顆,何來良辰美景之說,你還是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