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把你們當人

牢房裏昏暗的燭火還在搖曳。

少年手中的心臟還在跳動。

或許因為此刻的牢房太過安靜的緣故,甚至在隱約間,人們還能聽到那一聲聲極輕微,同時又極清晰的跳動聲。

一絲絲看不真切的黑氣至那位少年的體內溢出,他眸子紅芒一閃。

只聽砰的一聲脆響,他手中的心臟便猛地爆出一團血光,被他生生捏碎。

刑犯們臉露惶恐。他們是死刑犯,也知此刻僥幸撿得一條命,但無非便是換過死法而已。陷陣營,顧名思義,也知道究竟是做何事的。去到戰場終究免不了一死,所以他們消極、跋扈。但是,若真是讓他們現在就去死,又有誰真的能坦然處之。

青鸞的眉頭也在這時皺了起來。她自然不會去在意那位刑犯的生死,這世上之人,無論是何種族,無論姓甚名誰,生死在她眼中都無關緊要。她在意的只是眼前這位少年,他身上所發出的淡淡的戾氣。

神血的反噬終於已經開始了嗎?又或是早已開始,只是他與她一直未有察覺,到了現在才閃現端倪?

想到這裏,青鸞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所有人都退開了,無論是刑犯還是護衛。他們想不到這位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如此兇煞,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

當然,方才聲音嘈雜,他們也並未聽清,這位犯人究竟是說了何話,刺激到了這位年輕的千夫長大人。

但他們依舊本能的退開,這千夫長大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戾氣,足以讓這些窮兇極惡的刑犯們感到心顫。以蘇長安為中心的三丈之內,竟然就這麽被騰出了一個巨大的空地。

但有一道身影,卻不退反進,她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身上的戾氣,未有給她的眸子裏帶出哪怕一絲的恐懼,反而是平添數道柔情。

她伸手,穿過他的發絲,撫摸到他的臉頰。一雙眸子,緊緊的注視著另一雙眸子。

她從那裏看到了嗜血、掙紮與迷惘。

“沒事,我在呢。”青鸞說道。

聲線溫柔,就像是萬籟俱寂的夜裏被敲響的鈴鐺,清脆、動人。

蘇長安周身的戾氣在那時一陣翻湧,似有不甘,但最後,卻還是像受到了某種不可抗拒的指令,盡數收斂於蘇長安的體內。

蘇長安在那時長舒一口氣,他不著痕跡的檫去自己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跡,方才那一瞬間看似極短,實則兇險無比。

那刑犯出言羞辱青鸞固然可恨,但以蘇長安的心性也決計無法幹出因為口角之爭,而取人性命之事。

方才出手的初衷無非是想教訓他一番,可方才至那人身前,蘇長安卻忽然覺得那人面目可憎,心頭更是有一股說不出的火焰想要宣泄而出,當下,變掌為爪,竟然就如此掏出了那人的心臟。可他卻絲毫不覺得有何問題,甚至隱隱間有些喜歡這樣的血腥味。若不是青鸞及時出言,恐怕他便著了體內神血的道。

但就算清醒,他也不能露出絲毫疲態,這次倒不是為了所謂的面子。

因為他從周圍諸人的眼神中看到的畏懼,他忽的意識到這是一個立威的好機會。

至於那位囚犯的死,雖然不是出自他本心,但死了便死了,經歷如此多的種種變故之後,蘇長安早已不會為了一個人,尤其還是一個出言重傷他所在意之人的惡人的生死而耿耿於懷了。

他再次環顧諸人,那些方才還氣勢洶洶、汙言穢語不絕於耳的刑犯們此刻只覺得背上一陣寒意,但凡被蘇長安目光所照之人,皆下意識的向後退去數步,神情中的恐懼自然是一目了然。

“他已經死了。”蘇長安指了指躺在他腳下的那具屍體,聲線冷冽,猶如自九幽之下的黃泉中而來。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但,你們還活著!”蘇長安又再次看向諸人。“活著,便有希望。”

“無論你們以前幹過什麽,以後想幹什麽。無論是找人復仇,還是洗心革面。我都不管。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首先你們要活下來,只有活下來,你們才能去幹你們想幹的事情。”說到這兒,蘇長安的聲線漸漸變得高亢,眼睛裏的光芒也愈發明亮,這話,他不僅僅是說給他們聽的,亦同樣是說給自己聽的。

亦不知是被蘇長安方才的氣勢所駭,還是這番話真的讓他們有所觸動,牢房裏的氣氛愈發安靜。

直到數息之後,一道粗狂卻又夾帶著懶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南大將軍,你就別給哥幾個扯淡了。我們是什麽人?死刑犯。待的什麽營?陷陣營。這哪是活命的勾當?無非便是早死晚死的事。”

蘇長安目光一轉,很快便在人群中找到了這位聲音的主人——一個須著濃密絡腮胡的中年大漢。

“你叫什麽名字?”蘇長安的眸子裏寒芒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