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不死不休

侯如意臉上的神情在那一刻猛地僵住,他低著頭,愣愣的看了看自己胸口破開的血洞,又看了看那露出的,讓他如此熟悉的槍頭。

他的臉上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亦沒有將死的恐懼。

有的只是深深的難以置信。

那是他的師兄,與他拜入同一座學院,同一位老師的師兄。

他們一起修行,一起歷練。

他對他來說,是師、是兄、是父。

此番回到長安,他早已做好豁出性命的準備。死對於他來說是一件預料之中的事情。

他甚至暗暗想過自己究竟會如何死去。

是死在廉半城的手中?還是死在司馬詡的手中?

這些他都有所準備。

只是,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死在,這位自己向來崇敬的大師兄手裏。

以至於即使此刻,他的氣息已經漸漸消散,他仍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耳畔傳來了數道驚呼。

但他猶若未聞,他很艱難的轉頭,想要看清楚將槍刺入自己的心臟的人究竟是誰?

這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至少對於現在的侯如意來說是這樣。

他的生機已經漸漸渙散,胸口的血洞讓他對於自己四肢的控制力也漸漸變弱。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腦袋的思考也變得緩慢。

但他還是憑著自己的一口氣,緩緩的轉動自己的腦袋,他要看見那張臉,要確定那張臉,不是他的師兄。

他不可能殺我,亦沒有理由殺我。他這麽想著,腦袋也隨之終於轉了過去,就要看清那張臉的模樣。

但那把槍的主人似乎並不想讓他如願,所以,在那時一道刺啦的聲響忽的響起。

那把槍,就在那時被他抽了出來。

侯如意到最後依然沒有看清那張臉的模樣,隨著長槍被抽出,他的眼前一黑,就這樣撲通一聲倒了下來。

他的身子如同破敗的玩偶一般毫無章法的躺在那裏,鮮血從胸口處溢出,混著天嵐院外密密麻麻的死屍中所流出的鮮血一直向著四周蔓延,直至將這一處官道染得血紅。

“我會替你守住天嵐的。”徐讓這般說道,面容冷峻如寒霜,眸子卻猩紅如瘋魔。

然後,他不再去看自己腳下的屍骸一眼,而是轉頭看向一臉駭人的蘇長安三人。

這是讓人始料未及的一幕,三人的眸子裏滿滿的都是駭然,直到侯如意的身子完全倒下,徹底失去了生機,三人才堪堪回過神來。

“徐讓!你瘋了嗎!!!”羅玉兒第一個抽出了自己的劍,她眉宇含煞,盯著徐讓,厲聲問道。

“瘋?”徐讓像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事情,他慘然一笑,低沉的聲線中夾帶著無盡的寒意,自他的嘴中說出。

“我如何瘋了?我不是為了守住天嵐嗎?”

“司馬詡告訴我,只要我殺你你們,天嵐便是我的。而恰好,你們都願意為天嵐去死,這有何不對?不是正好嗎?”他這般說著,背後的惡狼虛影愈發凝實。

“司馬詡的話你也信?我看你是利欲熏心,數典忘祖吧!”

“今天我羅玉兒便要替師尊們清理你這個不肖之徒!”說著羅玉兒身上氣息湧動,手中長劍以一化十,以十化百們就要斬出。

但此刻一只手忽的從一旁伸出,生生的打斷了羅玉兒已經蓄勢待發的飛劍。

羅玉兒心頭一震,看向那位伸手打斷自己的身影,厲聲問道:“花非昨,你是何意,莫不是也要與這個背棄師門的可恥之徒沆瀣一氣?”

花非昨裹在紅衣之下的頭顱輕輕搖了搖,聲線低沉地說道:“你不是他的對手,他已成星殞。”

羅玉兒心頭一震,她再次看向徐讓,直到這時她才注意到徐讓背後那只巨大的惡狼虛影。

一個可怖的傳說就在此刻浮上她的心頭。

“貪狼!你練就了兇星?”她瞳孔在那時赫然放大,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這位手持雙槍的男子。“你怎敢背棄祖訓,修煉此等兇煞之物?”

“兇煞?這世上最兇煞的莫過於人心。與之相比,何物能稱得上兇煞?”徐讓不以為然的冷笑。

隨後,這抹冷笑中漸漸浮現出陣陣殺意。

他再次說道:“二位師弟師妹放心,殺了你們之後,這天嵐院我定會替你們,替師尊們好好守住!”

說著,這時候他手中長槍一蕩,左手那把透亮的長槍便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射向羅玉兒的面門。

羅玉兒心頭一駭,頓時花容失色。

即使這一槍只是徐讓隨意而出,但正如花非昨所言如今的徐讓已是星殞,哪怕只是再隨意的一招,也絕非羅玉兒所能接住的。甚至躲閃,都有些來不及。

而這一槍裏所包含的殺機也絕非作偽,羅玉兒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被這一槍擊中,那下一刻,自己便會如自己的師弟侯如意一般做了徐讓的槍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