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江東楚家,來赴百年之約

他自然看不到那一刻。

夏侯淵心裏這麽想到,因為他敢於向自己揮刀,那便是心中已存死志。

可他並不想讓這個少年如願以償。

正如他方才所言,他要當著他的面殺了那位新晉的天傷星殞,恩,亦或者當著天傷星殞的面,殺了這個少年。

雖然這樣的報復似乎完了一百年,而當年那些真正與他有怨之人要麽魂歸星海,要麽早早的化作了一賠黃土。

但,夏侯淵覺得,總要做些什麽,才能為他這百年的惶惶不可終日畫上一個他自認為圓滿的句號。

所以他只是輕輕的擡手,準備接下這一招,卻不傷蘇長安毫分。

可惜的是。

蘇長安的“我看不到。”與他所理解的似乎有所差異。

是的。

蘇長安並不打算現在死。

雖然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但在死之前,他決定為楚惜風做點什麽。

比如,幫他手刃眼前這個想要殺他的男子。

他並不清楚,楚家與這位英王殿下究竟有何仇怨。

可他也並不需要弄清楚,他只是知道,這個男子想要殺了楚惜風,而恰好楚惜風也想要殺他。

這對於他來說就足夠了。

他的體內住著一只怪物。

一只屠滅半神都信手拈來的怪物。

他與那只怪物有一個約定,這個約定,他並不想動用。哪怕是方才身臨死境,他也沒有想過動用。

因為死只是他一個人的事情,山力行與廉半城不會,亦不敢對那些他在乎的人真的做些什麽。

但現在卻有些不一樣了。

紫微星將滅,大魏面臨這一場腥風血雨。

而這位英王殿下,方才已經展現出了司馬詡對於這些曾經的王侯將相之後的態度。

即使身份尊貴如五皇子,也不過說殺就殺。

那夏侯夙玉、古羨君、穆歸雲、殷千殤以及如今還昏迷不醒的樊如月的下場該是何等淒慘?

更何況,他還指名道姓地說道,他要殺了楚惜風。

蘇長安怎麽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他在那一刻便下定了決心,要替他們殺了他。

就算神血的力量會影響他的心智,就算他可能會因此成為一名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但那又有什麽關系。

蒼生太遠,他們太近。

無論如何,蘇長安都不願意再看見有人在他之前死去。

所以,在他的刀,離那男子的手只有半寸不到的距離時,他的眉目一沉,就要喚醒心底沉睡的神血,給這個毫無防備的男子致命的一擊。

但卻在那時,一道他無比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說得對,他看不到。”

蘇長安的刀勢豁然停住,那位英王殿下的瞳孔亦在那一刻忽的放大。

幾乎同時,在場諸人皆順著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看去。

卻見,不遠處的馬道上,在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群人。

他們頭戴蓑笠,一襲素縞白衣,腰跨長刀,風塵仆仆而來。

他們的面容體型皆不相同,但卻給人一種,他們就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錯覺。

他們立在那裏,就好似一把把藏鋒於鞘的刀。

而刀客的刀,在未出鞘之前。

沒有會人知道,藏在刀鞘之下的刀鋒當是如何的鋒利。

對於未知的事物,人都會好奇,亦都會害怕。

而星殞,雖然強大,但說到底卻終歸還是人。

所以,當那名為首的刀客的馬靴踩著長安城青石板鋪就的馬道,發出一陣不急不緩的噠噠聲,漫步走上來的時候,夏侯淵的心頭莫名的緊了緊。

他害怕了。

就算他如何不願意承認,就算他自以為自己這一次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可當天空中,那顆熟悉的星星開始閃爍,那與百年前如出一轍的刀客出現時。

他確實害怕了。

終於,那名刀客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掀開了頭上的蓑笠,很是隨意的將之丟到一旁。

而這時,人們終於看清了,這位刀客,藏在蓑笠之下的容貌。

這是一位年紀已經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他的發絲隨意的披散著,嘴角的胡子拉碴,像是許久未有打理。他的眼睛淡漠,卻時不時的有紫芒閃過。

說到底,這只是一張很尋常的臉搭上了一副很尋常的裝扮,這模樣的中年男子,在那些煙花柳巷中隨意可見。

但不同的是,這男子的頭頂,有一顆星辰閃爍,身上有一道星光普照。

不言而喻,他是一位星殞。

而這世上的星殞屈指可數。

那麽。這位刀客的身份自然在這一刻昭然若揭。

“我來了。”他這般說道。

卻不是對著那位大魏的英王,而是對著他身旁的那位少年。

“恩。”蘇長安重重的點了點頭。

他的嘴角忽的綻開了笑意,眸子裏忽的光芒閃爍,隱隱間似乎還有波光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