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江東楚家客,刀出人不還

轟隆!

一道雷鳴忽的在萬裏之遙的天際中炸開。

嗒!

一滴水,就這麽突然的敲打在藍靈鎮的青石板路上。

就像是某種信號。

那些裹藏在烏雲裏的雨水就這麽山呼海嘯般的傾瀉而下。

蘇長安的臉被打濕了。

或者說他的臉,在看清楚惜風滿身血洞那一刻,便已被淚水浸滿。

他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邋遢的男子,看著他有些搖晃的身子,伸手便要去扶他。

那男子卻忽的伸出一只手,那手穿過密密麻麻的雨簾,拍開他伸出的手。

“跑!”那男子這麽吼道。

然後,他決然的轉過身。

他的刀,他的身子。在那一刻猛地爆出一道明亮得刺眼的紫光。

蘇長安這時終於看清他背上的如刺猬一般被插滿的匕首,他的心猛地一顫,他知道,這些匕首本來是該插在他的身上的。

他想要說些,但卻被淹沒在雨聲與雷聲中。

他只是覺得這個背影好生熟悉,熟悉得就好像他曾在哪裏見過。

他幾乎下意識的叨念道。

“師傅……”

那聲音很輕,在這般的雷雨中,幾近不可聞。

楚惜風的身子卻若有所感的頓了頓,他的頭側了一側,最終卻未有轉頭再去看蘇長安一眼。

但他的眼神卻因此變得越發堅定,他朝著幻夜與那骨道人走去。

一步又一步,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到讓人愕然,快到恍若閃電。

他的刀也被他舉起,刀身在雷光下折射出兇惡的光芒。雨打在上面,滴滴作響,就像是在奏響某種樂曲。那樂曲,既豪邁又悲壯。似英雄的贊詩,卻又像壯士的挽歌。

蘇長安愣住了,他看著這個男人背影,看著他一路灑下的鮮血。那鮮血順著雨水匯集,最後化作小溪,流淌過來,即使隔著靴子,他也能感受到那血液中滾燙得溫度。

他忘了逃跑,他又怎能逃跑?

幻夜也愣住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匕首的威力,除了星殞,她從沒見過能再受了她十余枚匕首之後還能站起來的人。

但眼前這個男子卻做到了,他不僅站了起來,他還提著他的刀,以一種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沖向了她。

她的眉頭挑了挑,一股怒火漫上她的心頭。若不是剛剛轉生,她又怎會如此孱弱。

她討厭眼前這樣的景象,討厭這樣的人,也討厭這樣的燃著火焰的眼神。

她發出一聲冷哼,一道晦暗陰沉的靈力波動從她體內蕩開。順著那些絲線湧向插在楚惜風身後的匕首。那些靈力是她身為暗神後裔的本源力量,可以吞噬任何生物的靈力、血肉,甚至靈魂。

楚惜風的身子驀的慢了下來,他的臉上的神采變得猙獰,似乎正在忍受著某些巨大的痛苦。那種痛苦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他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正在以一種快得匪夷所思的速度消逝。他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那位女子所造成,他也明白解決這些問題最好的辦法便是一刀結果了那位女子。所以他試著加快自己的速度,但他的腳卻忽然變沉重,他的腦袋也隨之變得迷糊。他的速度也因此越來越慢,最後終於在離女子只有不到一丈的距離處停了下來。

他的眼睛裏盡是愕然,卻又滿是不甘。所以他試著將自己手上的刀刺向女子。但他的速度慢得就連一個三歲孩童也可以輕易躲掉。

鐺!

一聲脆響,一把匕首忽的襲來,他的刀就這麽應聲飛了出去。

他愣愣的轉過他,看著他的刀在布滿雨水的青石板路上翻滾,最後哐當一聲輕響,跌落在遠處。

他的心也因此落了下來,就好像有什麽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在那一刻離他而去了一般。

他神情變得恍惚,他似乎回到了那年。

他看見。

在一個同樣下著暴雨日子。

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孩童在雨中揮舞著刀。

那刀很大,比他的身子還要大出幾。所以他舞得很吃力,卻又很堅決,雨水拍打在他稚氣未脫的臉上,將他那一身小小的長衫濕透。但孩童卻猶若未覺,依舊那般盡力的揮舞著刀。

這時,雨簾中,一個身著墨色錦衣的老者提著刀緩緩而來。

孩童的眼前忽的一亮,他放下手中的刀,小跑向老者,可愛的臉蛋上露出邀功似的笑容,他張開嘴,脆生生地說道:“爺爺!我今天學會了……”

啪!

他的話卻被一記狠狠的巴掌所打斷。那一巴掌很用力,他稚嫩的臉上因此滲出些許血跡。他不解的看向老者,但老者低著頭,卻看不清容貌,亦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只是耳畔卻響起了老者的聲音。

那是一段讓人寒意徹骨的話,那寒冷讓他記憶猶新,也讓他在以後近三十年的光陰裏,不敢忘懷。

那聲音是這麽說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