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空城一笑驚魂魄

樵夫和店小二兩柄青藍長劍宛若兩枚毒蛇的利牙,瞄準風洛陽的中下兩路疾風暴雨一般連續刺去,和他的快劍展開了驚心動魄的對攻。江湖上快劍的對攻,幾乎可稱為鋼絲繩上的戰鬥。雙方都想出劍搶攻,與此同時腳下進行片刻不停的走位。如果出劍不夠快,被人搶先攻到,便會陷入劣勢,如果走位沒有前瞻性,無形中被對方克制,也會陷入被動。如果出劍速度旗鼓相當,步法方位互相制衡,那麽就要比試彼此身法的靈活多變,因為比劍到了這一步已經舉手無回,再也不能靠伸劍格擋化險為夷,只能靠身法的詭異變幻閃開敵人的攻擊。

樵夫和店小二的劍法之快已經到了劍出無影、變化無形的地步,每一招都仿佛羚羊掛角、香象渡河,無跡可尋。光以劍速而論,完全可以排入江湖前五之列,但是和風洛陽獨步天下的三分不舍劍相比,仍然慢了一線,本該被他的劍法壓制住。然而要命的是,他們有兩個人,而且出招收劍,配合默契,形同一人,所以劍速比風洛陽快了一倍,在走位之上,更占了十成十的優勢。風洛陽唯有將自己的身法展動到極致,在有限的時間和空間之內不停地制造著奇跡般的戰果。可惜的是,他的劍法雖然出類拔萃,但是並非天神下凡,在這兩個江湖罕見的劍法高手夾攻之下,漸漸陷入左支右絀的窘境。

“天下第一劍,不過如此!”那道士在一旁看了十數招,冷冷一笑,將手裏的長劍一揚,“蕭娘,染兒,一齊上!”

在他身旁的廚娘和丫環同時一振手中的短劍,猱身而上。

橫飆的殺氣透過風洛陽掀起的六陽氣場,狠狠刺在他身後唐鬥的身上,凍得他透骨冰寒。

“該死!”唐鬥狼狽地側身一倒,雙手扶住地面,“那廚娘和丫頭的劍法竟然更強。老風撐不住了。”他張口咽下一直含在嘴中的血水,雙手在地上用力一撐,艱難地朝著身側的酒桌爬去。

一直在觀戰的道士立刻發現了唐鬥的動作,冷哼一聲,手裏長劍連顫,抖出一道陰毒險絕的劍影,對準他的左胸電射而來。唐鬥渾身上下四道劍傷,血流如注,全身無力,根本無法抵擋這雷霆一劍,眼看就要無幸。誰知道,千鈞一發之際,從風洛陽手中突然斜飛出一條雪白色的劍華,橫空一撞,將道士手中的長劍震得高高揚起,讓唐鬥再次從鬼門關逃了出來。

在四把離台神劍的對攻之下,竟然還有工夫出手蕩開這必殺一劍,風洛陽的快劍大出道士意料。作為在江湖上橫行多年,向無對手的離台金牌劍客,他深深感到了來自風洛陽的壓力,心底竟然莫名生出必欲除之而後快的念頭。他毅然轉身,長劍連顫出數道劍花,對風洛陽展開攻擊。

他的加入為這一場狂風暴雨一般的鬥劍掀起了新的高潮。空氣中劍氣、劍罡和金刃交擊的聲音密密麻麻混成一片,連綿而成一片震耳欲聾的長音,就仿佛一瓢涼水丟進了裝滿滾油的鍋中。

風洛陽再也抗不住五個人天星海雨般的狂攻猛打,渾身上下的護體真氣被淩厲的劍氣橫穿而過,一身灰白色的劍士服淹沒在夾裹而來的劍罡之中,支離破碎,殘片橫飛。一道又一道血痕出現在他鑌鐵一般堅硬的肌肉上。五把劍上傳送過來的巨大壓力,令他身不由己地步步後退,最終脊背無奈地重重撞在遊仙樓的後墻之上。即使如此,離台五劍的強大攻勢也無法被消解,只欲將他碾成肉粉。風洛陽咬破舌尖,全力激發出自己身上最後一點潛力,將一把已經卷刃的青鋒劍舞成燦爛的銀色光圈,毅然放棄攻勢,轉攻為守,毫不退縮地正面迎接著離台五劍的狂攻。他的雙腳猛然跺地,令身子高高飄起,接著雙腿後伸,踩著身後的墻壁,步步高升,整個身子橫在半空之中,依靠和離台五劍不斷地劍刃相交維持身子不倒,也借著這個奇怪的姿勢,巧妙地將周身的要害縮減到原來的四分之一,以此來苟延殘喘。

趁著風洛陽單劍扛下了離台五刺客的攻勢,唐鬥終於成功爬到那張酒桌的旁邊。

“老風,堅持住,我唐鬥……我……我就來幫你,呃……”唐鬥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眼前冒起一片絕望的水霧。他用力搖了搖頭,勉強振作起最後一絲精神,雙臂用力一撐,從地上撐起身體,上半身宛若一只裝棉花的麻袋,橫倒在酒桌旁的椅子上。他仿佛泥鰍一樣在椅子上一滾,擡起左手,艱難地按住桌面,右手手肘在身下的椅座上拱了拱,讓大半個身子移上椅面,使身體從趴伏姿態變成了一個七扭八歪的坐姿。

他緩慢地伸出左手,將擺放在酒桌上供客人飲用茶水的茶壺顫巍巍地拿到手中,輕輕搖了搖。茶水輕擊壺壁的柔和水聲從壺肚中傳來,令唐鬥焦急如焚的心情忽然恬靜了下來。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茶壺在面前悠然舉起,一道琥珀色的茶水從壺嘴中汩汩流出,朝著桌面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