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主的筵席

這一日潤州清晨的街道異常空曠寂寥,連天空中的燕子和喜鵲都少了很多,整個城鎮彌漫著一種危機四伏的殺氣。

風洛陽和唐鬥連走過數條大街,路上的行人除了驚慌奔跑著的四口堂青龍閣高手,就是歐陽慕容兩大世家十數個低頭急行的子弟。這些潤州武林舊有的霸主此刻仿佛有鬼上身,不要命地朝著遠離市區中心的方向逃亡。

唐鬥和風洛陽走在空空蕩蕩的潤州街頭,看著舊日四口堂分舵門前歪七扭八的青龍旗,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寒意。

“你感到了嗎?”唐鬥下意識地拿下脖領的折扇,在手上無意識地來回打著轉。

“感到了,寒氣襲人,情形有些不妥。”風洛陽緊張地四處看著。

“不是,”唐鬥搖了搖頭,“我是說剛才離開客棧的時候,小祖好像……好像摸了我屁股一下。”

“胡說,你的屁股有什麽可摸的。”風洛陽哭笑不得。

“哎,你不知道,我唐鬥自少風流倜儻,一生中不知被多少女人吃過豆腐,所以我的感覺特別敏銳。小祖對我一定是春心萌動了。”唐鬥得意地說。

“你少誇自己一句會死啊?這都什麽時候了?”風洛陽聽到唐鬥這個節骨眼上還自我陶醉,氣不打一處來,憤然道。但是他回頭想想,卻驚訝地發現祖菁似乎也摸了自己屁股一下,難道她……

“不不,肯定是幻覺!”風洛陽奮力搖了搖頭,將滿腦子混沌念頭甩了個幹凈。

就在這恍恍惚惚之間,風洛陽發現自己和唐鬥已經站在了頗為著名的綠水橋頭。在這一座平板石橋的橋正中,赫然擺著一張黃木桌子,桌上擺滿色香味俱全的珍饈美食,而桌子旁是一張可供兩人安坐的石制長凳。石凳之側,插著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掛著兩團卷狀暗紫色絲綢布面,布面被一根紅繩緊緊綁住,懸在杆頂兩側。

“就是這兒了。”唐鬥緩步來到這桌酒宴面前,語調沉重地說。

風洛陽擡手摘下青鋒劍,連鞘握在手中,當作一根燒火棍,小心翼翼地在黃木桌子的上下左右敲敲打打,試圖發現桌中隱藏的機關。

唐鬥看到他去檢查桌子,也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根銀針,在桌畔石凳上仔細地劃了劃,對著陽光觀察了一下銀針的顏色,接著伸手探到石凳下方,查找機關消息。

“桌子沒問題!”“凳子沒問題!”風唐二人同時擡起身,互望了一眼。

“那就坐下吧。問題肯定在酒菜之中。”唐鬥肯定地說。

“嗯。”風洛陽點頭同意。二人身軀僵硬地緩緩坐到那條詭異的長板凳上,眼睜睜地看著面前仍然香氣四溢的酒菜。

“有……綠豆糕啊。”唐鬥默然看了桌面很久,終於沒話找話地說道。

“嗯。”風洛陽拿起桌上準備好的象牙筷,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幾道菜肴上方轉了一圈,又無奈地收回了筷子,用筷尖輕點著盤子,沉吟不語。

“上次她請你吃的綠豆糕,其實是巴豆做的,那三天你幾乎住在茅廁裏。”唐鬥低聲道。

“放心,這個不是巴豆做的,顏色不一樣。”風洛陽悶聲道。

“謹慎為上。”唐鬥從懷裏再次拿出了銀針,在桌上的每道菜肴裏探了一圈,每探一次,就對著陽光檢查銀針的色澤。一盞茶之後,他如釋重負地看了風洛陽一眼:“沒毒。”

“可以吃了。”風洛陽無所謂地舉起牙筷,就準備完成魚韶的指令,吃光眼前的酒菜。

“且慢。銀針只能試毒,但是蒙汗藥、迷春藥,分量輕微的瀉藥它根本試不出來。最近鬼樓新出的幾種毒藥,因為藥性奇特,我的銀針也試不出來。鬼樓天閣的鎮閣三寶更是無臭無色,銀針無治,傳聞那些東西根本是肉眼看不見的活物。若是魚韶在酒菜裏放下這些東西,嘿嘿。”唐鬥說到這裏,臉上的肌肉已經有些微微的痙攣。

“魚韶這一次說明了是小懲大戒,不用動這麽大陣仗吧?”風洛陽半信半疑地問道。

“還是小心點兒好。”唐鬥將左手平放到桌上,右手在肩頭上一彈。隨著一聲輕響,從他的左手袖筒裏突然鉆出了一只腦滿腸肥的花斑鼠。他用右手拿起筷子,在每個盤中夾了一點菜肴,堆在花斑鼠的面前,笑嘻嘻地說:“五花,吃給我看。”

只見這只花斑鼠朝著唐鬥親熱地吱吱叫了兩聲,捧起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津津有味地大吃起來。

風洛陽看得目瞪口呆:“你收藏了一只老鼠為你試毒?”

唐鬥得意地一笑:“嘿嘿,這就是唐門大少的排場,我的五花可是千金不換。”

風洛陽無奈地聳聳肩膀,學著唐鬥的樣子,直挺挺坐在長板凳上,雙眼呆滯地注視著狼吞虎咽的花斑鼠,默默等待著五花驗毒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