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男不如女鬥

當風洛陽走進天字一號房時,鄰近的房間響起一片海浪撲岸一般的開門關門聲。這乃是唐門子弟受命清空其他房間住客而引起的喧嘩。過得數息時間,整個客棧二層一片寂靜,鴉雀無聲。這寂靜的環境,不但沒有讓他感到一絲輕松,反而增加了他體內的數分寒意。他邁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廂房中的一張客桌前,心事重重地坐下。

“恭喜你了,風公子!”一個略帶沙啞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廂房中緩緩響起。

一滴細汗從風洛陽的額頂滑落,令他的鼻尖一陣麻酥酥地發癢。他吃力地擡起頭,放眼望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火紅的鹿皮靴,接著是一雙橘黃色繡褲的褲腿。這雙腿正肆無忌憚地搭在他面前的客桌上,腿的主人悠然自得地躺在一張藤椅上,左手捧著一袋紅棗幹,右手將一枚枚絳紅色的棗幹高高拋起,再仰頭準確地接在嘴中。

她的臉是清瘦而秀逸的,有著一種病態的蒼白,一頭青絲松散地在頭頂上紮了一個高髻,幾縷亂發錯落有致地從額頭散落下來,遮擋住了她三分之一的面容。她的雙眼如星,唇薄如翼,眉宇之間透著一股成熟的風致,看上去有著二十歲人的青春,三十歲人的睿智。

“這都是托魚當家的福。”風洛陽謹慎地選擇著措辭,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位魚當家的臉色,“魚當家,今天的氣色不錯啊。”

魚當家聽到這句話,哼地冷笑一聲,雙腿一擡從桌子上放下來,身子朝前一靠,將一張秀臉湊到風洛陽的面前:“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挺會說話的?”

“呃,不,不……會。”風洛陽聽到這裏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頓時渾身一陣燥熱,臉也發起燒來,不由自主地把頭一低。

“你知不知道為了替你搞到孟斷魂的消息,我乘風會的人跑斷了幾條腿,我們彩翎風媒做了多大的犧牲。就說那個少林的死和尚,金銀財寶都不要,偏偏要我和姐妹們陪他吃一頓狗肉。吃完那一頓,狗臊氣一個月都散不去。你說我氣色哪裏不錯了?”魚當家咄咄逼人地說。

“啊,呃,那個,辛苦你了。”風洛陽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小孩,規規矩矩地擺正坐直,低聲下氣地說。

“哎,你也別這麽說。我們乘風會打開門做生意,幹的就是這個。只要你付得起錢,再難搞的消息我也能雙手奉上。”魚當家揮了揮手,滿不在乎地說,“現在你消息也用上了,魔劍孟斷魂也被你殺了。是時候談談應付的價錢了吧?”

“魚當家,”風洛陽用力搓了搓手,賠笑道,“這一次不要像上次那樣獅子大開口了好不好?”

聽到他的話,魚當家的俏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風公子,若不是我乘風會的消息,你怎麽能夠猜到魔劍孟斷魂是以魔為媒,練成神功?我的消息,救了你一條小命。天下第一劍風洛陽的項上人頭值多少?放眼江湖,恐怕只有唐門大少的雙手才比得了。”

“你竟然看出來孟斷魂已經入魔?為什麽在賣消息的時候不一並告訴我?”聽到她的話,風洛陽大吃一驚,不禁沖口而出。

“我也是好心,這則消息可貴了,你怕是買不起。到時候你付不起帳,還不是我魚韶虧本?”魚當家微微一笑,“現在不是挺好,你能自己看出來,替唐門省下一大筆錢。”

“那倒是,那倒是。”風洛陽聽她這麽一說,頓時心有余悸地連連稱是。

“這一次唐家在梧桐嶺開鳳凰賭場,四口堂請了太湖歐陽,南湖慕容兩大世家前來作梗。年幫出動了幫魁宋無痕來為大少送行。據我所知,離台的人馬也大舉出動,還有一股不明來路的勢力想要暗中生事。這一次,你能夠殺死孟斷魂,令唐門贏了賭局。唐門財源廣進自不必言,唐門的勢力能夠在江南站穩腳跟,這份功勞少不得要算上我乘風會的一份。”魚當家面不改色地沉聲道。

“竟有此事,鳳凰賭坊的賭局居然如此兇險嗎?”風洛陽身在局中,對於這些事懵懵懂懂,直到魚韶把所有潛流擺上台面,他才悚然驚醒。

“而且還有一件事,你不得不感謝我。”魚當家說到這裏,雙臂一撐桌面,直起身,雙手扶在藤椅扶手上,蹺起了二郎腿,一臉得色。

“什……什麽事?”風洛陽此刻只感到一顆心沉甸甸地向下沉去。誰都知道,如果欠了魚韶的人情,總有一天要十倍百倍地償還。

“聽說,你的師侄女從天山來看你了?”魚韶悠然自得地拿起一枚紅棗幹,玉指一彈,瀟灑地拋入口中。

“這件事你也知道了?”風洛陽吃驚地說。

“你怕是不知道,唐鬥騙你的師侄女說,落注台上風光好,只要你一下山,她能夠第一個看到你,接著讓她坐到落注台上作了他免費的籌碼?”魚韶用一種輕松淡然的語氣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