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父子難相道(第2/2頁)

陳風崇一時沖動過去,卻又打起了退堂鼓。畢竟要面對的是自己的生父,內心還是又一絲怯懦和退縮。然而事情的發展已經沒有給他留下怯懦的時間,更沒有留下退縮的機會。此番前去,要麽說服陳同光放棄官位,就此退隱養老;要麽就長隨其身邊,用一身武功助其橫渡朝堂上的風雨暗流。陳同光自然不會輕易退縮,陳風崇卻也不會簡單放棄。血緣親情之中,外貌長相或有不同,根上的脾氣秉性卻是不會改變的。

陳風崇一邊收拾著行禮,一邊又在發呆思考。其實他在這山莊中,又有什麽行禮需要收拾帶走,不過是尋一個安靜所在,收拾自己的心情,理順這突如其來的一切罷了。

屋外悶雷陣陣,卻是這一年的雨水早至,早上的一片藍天白雲變成了此刻的煙雨蒙蒙。

雨水打在地上,激起薄薄的塵土,帶起一股淡淡的土腥氣,順著窗沿門框,絲絲縷縷地飄進了山莊的每一處房間之中,充斥每一個人的鼻腔,倒是帶來了一絲淡淡的莫名清新之意,彌漫心田。

師娘出了書房,走到院中樹下,拉起孫向景的手,領著他走過九曲的回廊,緩緩踏過木質鋪板,踏著低低的腳步點兒,來到了陳風崇的房門之外,兩人朝裏看去。

陳風崇陷入思慮之中,一時不曾發現兩人到來。師娘也不驚他,輕輕走進了房中,來到陳風崇面前,幫他把那幾件可有可無的衣物仔細疊好,整整齊齊地放進包袱皮裏,堆成一小堆。

陳風崇這才擡頭看見師娘,一時又是百感交集,呐呐不說話,只低著頭,胡亂將其他東西一股腦地塞進行囊,又將師娘剛剛理好的衣物弄亂了許多。

師娘拉住陳風崇的手,也不說話,只細細用白蔥一般的手指不斷撫摸著陳風崇粗糙生繭的一雙大手,低垂了眼眸,流露出無盡心痛關懷,卻還是依舊沉默。

許久之後,陳風崇輕輕將手抽出,師娘擡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別人家的小孩兒尋得了出處,都是歡欣鼓舞,叫自家養親心憂。你倒好,卻是不肯相認,反叫我和你師父老大年紀,還為你擔心焦急。”

陳風崇這才咬著嘴唇,小聲說道:“師娘莫要取笑。我只願救一個忠臣棟梁,卻不想認回什麽父母。”

師娘施施然起身,撣了撣裙裾,朝門口緩步走去,邊走邊說:“你去救忠臣也罷,認父母也好,我可不管。只是這一路山高路遠,你可給我把向景照顧好了,莫叫他吃了苦頭。回來他瘦了一斤,你可給我試著!”說罷,師娘已經一腳踏出房間,轉眼便走遠了,只留下陳風崇一臉呆滯,擡頭看著面前笑意盈盈的孫向景,一時無語。

孫向景倒是不管師娘和師兄說些什麽,只過去翻動著陳風崇的包袱,將裏面那些小衣鞋襪一股腦地揀出來丟在一邊,嘴裏嘟嘟囔囔地,算計著多騰出些空間來,放自己的東西。

陳風崇這才反應過來,又是一把拉住孫向景,說道:“向景別鬧。這次出行,你就在莊子裏待著就是,我不會帶你去的。”

孫向景眼睛都不擡,也不見他手上動作,便脫出了陳風崇的掌握,依舊翻撿著包袱,說道:“嘿,師兄,這話你留著跟師父說去,我可不管!”

陳風崇又是滿頭黑線,終於沒有出門去求了師父。他自知師父師娘養他二十余載,自己心中點滴都瞞不過兩位,卻是長輩實在擔心自己,舍了孫向景與他同行,一來有個照應,二來真與陳同光見面之時,孫向景或許還有師娘教下的話語,自有說道。

此刻陳風崇的異樣,其實也是憎恨親生父母未曾給他的那份親情。如今師娘和孫向景一來,卻是叫他想起了師門的情誼,比之尋常人家的天倫親恩也不遜分毫。他這二十多年都這樣過來了,也不必別人過得委屈些,也就是事情突如其來,一時鉆了牛角尖。

想到此處,陳風崇雖然心結未消,倒也覺得莫名舒暢,也就不再作那般委屈模樣,連忙問孫向景要帶些什麽東西,他盡快打包準備,明日一早就啟程上路。

孫向景嘿嘿一笑,頗有奸計得逞的神色,眼珠子不住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