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古人重相見(第2/3頁)

孫向景看得新奇,上了船還不住追問。徐方旭向他解釋道,這海市不再陸上,而是在杭州與明州之間的海面之上,名副其實。尋常人既不知曉,也找不到參與的路子。早年間陳風崇帶徐方旭去過一次,故而他才能尋得。

孫向景又是驚奇,好奇之心又盛了幾分,直想象那海面之上如何開市,無盡神往。他又是第一次出海,雖然不過在近海水域,始終與兩河水路不同,不多時便覺得天地隱去,四周只剩無窮海水,又是遼闊,又有些害怕。

徐方旭自然要仔細提醒了他,這海上與內陸自有不同。兩人都是蘇州長大,水性極好,但也萬不可冒險下海。海水中洋流湧動,陰陽混雜,天地之威,絕非人力難擋。如今春夏相交,那海水卻是依舊冰冷,若是冒失落水,一時三刻就會被暗流卷走,縱是武藝高強,在無盡汪洋之中也是枉然。

孫向景聽了也是小心,他原本就暈船得厲害,如今更是遠離船沿,只在艙中等待,又是心癢。

掌船的老大是祖傳的手藝,駕馭這一艘小船在無盡汪洋之上漂漂搖搖,看準時機借風借水,海面上雖無任何信物,但靠著洋流海圖還是一路前行。

直到了月上三竿,繁星滿天,孫向景悶在船艙裏面,透過窗口看著外面。原本他以為這海上就像太湖洱海一般,入夜後天上一重繁星,水裏一重繁星,相映成趣;卻不料這大海漆黑一片,萬無半分趣味,加上周圍一片寂靜,縱是他膽大包天,陸上霸王,也是有些害怕發毛。

忽然,孫向景聽見徐方旭再外面叫他,出去一看,只見遠處海面之上燈火輝煌,海風中隱約有些人聲鼎沸的意思傳來。徐方旭說這便是一年之有半個月的海市,孫向景暗道原來這海市是在一處小島之上。

待得行船靠近,孫向景才震驚發現,先前以為的那座小島盡是數不盡的船只。這無數船只在此處下錨停泊,彼此間用鐵鏈相連,聚成一片,宛如市集一般。周圍許多小船掛了不同的幌子,有的是接送來往客商,有的是警戒巡邏,有的則滅了燈火,只隨波逐流,隱約有些鬼祟人影行動。

船老大駛進一出缺口,便有幾名赤膊大漢上前盤查。徐方旭給了銀錢,又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語,那些漢子便七手八腳將三人拉上船去。來時那艘小船也自靠在一旁,等兩人回程。

上船走了不遠,那船老大說難得來這一次,他也要去尋幾個相熟的弟兄聚聚,兩人若是需要回程,只需到先前上船之處,自有人能尋他。徐方旭也樂得自己逛逛,也就讓他去了,自己領著孫向景向前走去。

一開始,兩人還能看見汪洋大海,感受海風徐徐;走了不久,便覺得周圍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就像在路上集市一般。這海市靠著船只相連,選址又是在一處淺水之處,十分穩固,也不覺得搖晃,孫向景自然不再暈船難受,不一會兒就恢復了精神。

周圍各色人等川流不息,有那打著赤膊穿著粗衣的行船漢子,也有掛了幌子擺攤售賣的商人,間或有一兩位衣著華麗的富商大爺,帶著數十人招搖而過。風燈明滅之處,也有那穿紅戴綠,濃抹脂粉的女子扭捏姿態,身後隱約傳來春意鶯聲和骰子牌九叫罵。

孫向景感慨不已,直道這便像熱鬧了十倍的勾欄瓦肆一般,也是十分興奮,拉著徐方旭不住往前走著,生怕錯過了什麽。徐方旭緊緊拉了他的手,說道:“你可莫要大意。這裏比不得城裏勾欄,是沒有一絲王法的地方,若是闖了禍事吃虧,可沒有衙門等你去告。”

孫向景只作不信,卻也見有些陰暗之處,數十人圍了一人毆打,被打之人有輸錢賴賬的,有販售假貨的,有白吃白嫖的,都被打得嗚咽不止;打到最後,挨打之人沒了氣息,只被一腳踹下船去,不知生死。

周圍擺攤做生意之人也是各有不同,有些攤子大些,貨物千奇百怪,琳瑯滿目,底氣十足,過往行人多跟他們打些招呼,更有些卑躬屈膝,低頭哈腰;有些攤子小些,攤主或警惕,或陰沉,面前只放了一封文牒,不見貨物。

孫向景看小攤好奇,想過去看,徐方旭拉住他道:“這些都是販賣違禁事物的,都不敢擺出貨來,只是寫了隱語,若有心便可跟去周圍小船上看。若是遇見臉生的,偶爾也做些黑吃黑的勾當,殺人謀財,丟下海去毀屍滅跡。還是莫要湊這等熱鬧,只看些明面擺著的罷。”

孫向景聽了也是有些害怕,也直跟著往前走,看些零碎玩意兒,卻始終沒有心儀的。走著走著,孫向景突然看見一旁一處小攤,直直盯了許久。徐方旭生怕他無禮觸怒了人家,正要令他走,卻見孫向景幾步走上前去,一把拿了人家的帖子起來,翻開就看,嘴裏問道:“這‘貴妃饗器若幹,奉送纏足帶兩條’是什麽東西,怎麽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