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戎馬逸 第九章 戎馬不如歸馬逸(第4/5頁)

莫忘大驚,他的金沙刀卻已蕩至外路,見莫失重創。刀勢急回,這時已不及倒轉刀鋒,一出刀,就用刀背拍在了韓鍔頸上。韓鍔身子一晃,如不是抱著方檸,他幾乎摔倒。兩人渾身浴血,那邊也有三人受傷。他們都沒料到決勝之機、搏命之時來得會這麽快!但人人手下都不敢稍有緩手。情知今日之局也許可殺了這對男女,只是不知自己這一方到底要折損幾人。

莫失雖年老,也當真勇悍,痛失一臂之後自封血脈,紅了眼重又撲上。韓鍔與杜方檸也未料到今日之局會是如此之慘,他們一手把對方在懷裏虛虛抱住,以求援助對方。只聽杜方檸淒然道:“鍔,沒想這麽快就成了一對浴血鴛鴦。”韓鍔不答,兩人手中應敵鋒銳,雖依舊破關斬將般的勇厲果悍,但相互間的守互卻是郎情妾意的此意綿綿。只聽杜方檸低聲道:“馬還在,我擋他們一擋,你還有大事未竟,也許還可以走得脫。”

韓鍔責備地望她一眼——她是被自己拖入今日險局的,難道她不知自己心中的愧疚?死由死矣,為什麽要說這些?只聽他怒聲道:“不,青山不老……”杜方檸似乎要問出的就是他這一句話。只見她頰上帶血,卻嫣然一笑:“好,那就且……白首同歸……”

他兩人都知就這麽撐著也許可以搏殺敵手二三人,但自己已必定無幸。只聽杜方檸忽道:“鍔,我的師門心法最裏一層,其實叫做……上邪……”

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為陵,江海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的心法原來叫“上邪”!

她揮手擋開刺向韓鍔後心的解馬刀,卻以青索飛襲大漠王二老。見韓鍔咬著牙又一次蕩開那戈壁長刀後,一劍向斬腰刺去,杜方檸口裏接著道:“可我知道,你們男兒,心法剛硬些,你修的劍術是‘石中火’,‘石中火’的心法的內膽怕就是那傳名已久的‘天下’了。”

昆侖之高有積雪,蓬萊之遠常遺寒,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獨去遊其間?——這是一首《苦熱行》,鍔呀鍔,你心懷的是這一個天下嗎?你想修成的是不是這樣的“天下”一劍?只聽杜方檸道:“可是,我的‘上邪’與你的‘天下’就永遠不能重合嗎?我以上邪為心法的‘雙絲網’就契合不上你以‘天下’為內膽的‘石中火’?我們已苦情如許,難道,一次交融重合都不能嗎?”

她問得苦苦的,她知道她與韓鍔聯手之擊不能沖破最後一層限制,實就是為自己與他立世處身的根本之處的不同。她不是一個軟怯的女子,她不怕死,但死前,她無論如何,也要圖最後一線之機!哪怕那個機會是如此渺茫。但只要獲得,只要兩人心底真的能有那一隙的重合,一瞬的徹底交融,她死也心甘了。

韓鍔的臉上忽起一片高絕之意,只聽他道:“好,總不過是死,那就試試看吧!”

“石、火、光、中、寄、此、身!”韓鍔用一種幾近決裂的溫柔在方檸的耳邊吐出這七字,然後,他一手挽住杜方檸的青索——石棲廢壘、火濯夕華、光渡星野……他苦修而成的三式幾乎一瞬而出。

這一劍,他是決撒而至決裂了!他這一生,還從未出過如此酣暢的決然一劍。青索的索頭,被他左手握住,杜方檸的內息也已傾力自索中傳入他的五指,順著手少陰經直入六脈。因為牽掛,所以決然。她已傾盡自己的心法內核“上邪”之術將韓鍔傾心相助,卻不知那多日苦修卻難契合的心法能否和韓鍔的疊加重和。

這一劍是如此決然。對方五人萬料不到他至此時還會有如此決然的一擊,那一劍的風勢是——雖天下人吾往矣!因為,韓鍔在那一刻已擁有方檸,他不能讓她死,他要她活!戈壁長刀劈出的是一片滿是陽光的金燦,那蒼白一劍卻如電飛渡。——‘中天決’!這一劍是以“天下”為心法的“石火光中寄此身”的第四勢——斬勢。

戈壁長刀刀勢未竟,卻見金光一天已為蒼華所破。解刀眼中忽飛起了一顆人頭,那是戈壁長刀的頭!他的頭在空中眼睛還不信地睜著,他不信這一劍會殺了他!斬腰、解馬大驚!大驚之後,斬腰刀與解馬刀已同時向韓鍔殺至!——接下來的一劍是“寄情”。寄情何處呢?韓鍔回望方檸,眼光中已有優柔,劍意也若斷若續,極是纏綿,這一劍卻凝聚了他與方檸所有之力。那是他們“天下”與“上邪”相契後的一劍之擊。

這一劍卻是攻向大漠王。那一劍劃斷了莫失的發髻,然後刺穿了莫忘的琵琶骨。莫忘手一松,手裏金刀落地,竟斬斷了自己的小趾。這一刻,他們本有一刻之機,可以斬殺韓鍔與杜方檸中一人,可是他們驚呆了。驚呆於韓鍔的快意決絕與杜方檸全無防護,以已力全力相助韓鍔一劍功成的一擊。韓鍔忽喝了一聲:“此生頗自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