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四個月後,他請皇帝和各部內閣大臣蒞臨,在大校場舉行第一次檢閱,成績已斐然可觀。

那些士卒們不但精神飽滿,戰技也相當可觀,行軍布陣,弓馬嫻熟,絕非在期內可以致就的,這說明了一件事,他一切都早有了準備,只是得到了公開的允許後,才正式展示出來而已。

不知情的人,深以為慶,認為國家得人,從此可以把衰蔽的軍務振興起來。

但有識之士,卻深以為憂,認為軍權集於一人之身,殊非國家之福,何況忠順王野心勃勃,眾所周知,軍務由他一手把持,兵部形同虛設,因為他對將師的任用調度,也漸漸的一手把持了。

但是大家不敢批評他,因為誰都可以算出這筆帳,國庫撥給他的那些錢,絕難維持這筆開銷的,忠順王沒有向朝廷再開口伸手,錢是他拿出來的,兵是他養的。

不過他獨擅專權,置朝廷於不顧的跋扈面目,也漸漸地顯露出來了,屯重兵於京郊,隨時隨地,他都可以進迫京畿,改帝而自立的。目前只是時間未到而已。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忠順王終於和朝廷沖突起來了。

錦州總鎮高大朋,將兵五萬,鎮守邊戌,壓制著野心勃勃的女真人,積有殊勛。

他是忠於王室的,而且他的五萬部卒也是真正的能征慣戰,訓練精良,只是年紀都稍微大了一點,一半的人超過三十歲,不過那是高大朋的子弟兵,忠心而可靠。

忠順王要撤換他,責令他於三個月內,辦妥部屬解甲的事由新軍中抽調四萬人去接替。

高大朋拜本進京,說他那批部隊鎮守邊關,已經熟悉地理環境,而且驍勇善戰,至少還可以為國家再效忠十年,不必急著汰換,即使要淘舊更新,也只可換掉一半。另一半正值壯牛,積有多年經驗,置之田下,殊為可惜。

朝廷也不主張去汰換他的人,說有很多地方的將頑兵老,急需汰換,新軍該從那些人著手。

忠順王現在架子已經大得不上朝了,他把忠順王府設作了師府,凡事都在師署中決定,甚至對外發的軍中文書,也都是由他直接簽發,效用還大於聖旨。

換言之,他等於已建立了第二個更有權力的朝廷,所以他回復朝廷的話說,錦州的兵尚可一用他知道,但他堅持要撤換掉高大朋,解散他的部屬,理由是高大朋騖傑不馴,不聽指揮。

這的確是真正的原因,忠順王也老實不客氣地說了出來,但高大朋忠心國事,一直對皇帝十分忠貞,他只是不聽忠順王的指使而已。

忠順王的目的也很明顯,他要把那些不聽話不合作的將領全部排擠掉,換成他的心腹,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他正式擠掉皇帝而圖自立的時候。

皇帝接到了忠順王的回話,秘密地跟盧淩風商量了一陣,然後盧淩風寫了張貼子請南宮統領一敘。

南宮少秋看見貼子上的一個特殊記號,知道事態不平常,只邀了蘇秋一起來。

在一間真正的密室中,他們見到了皇帝。

皇帝十分平易,老遠就一拱手道:“南宮女俠,南宮老弟,今天我是以朱厚照的身分,邀二位作私下二聚,咱們不敘廷禮,拋開那些規矩。”

皇帝如此表示了,南宮少秋也不客氣,躬身行了一禮道:“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皇帝跟南宮春秋頗有交情,一直以兄弟相稱,南宮素秋在他做太子時就很熟,一直叫他四哥,現在他仍然如此,笑笑道:“四哥,你做了皇帝,就忘記小妹了,居然還好意思叫南宮女俠!”

皇帝苦笑道:“我這個皇帝在你們家面前,還擺得起架子嗎?我不敢再說以前的交情,實在是愧對故人,空為一國之君,天下在握,卻要靠你們來幫忙!”

南宮素秋一笑道:“四哥太客氣了,交情永遠是交情,何況也怪不得你,因為你從登基以來,從來也沒有真正能掌握天下過,外受制於悍將,內受制於權臣,一直也未能放開手去做。”

皇帝低下了頭:“這都是我太懦弱拿不出魄力來。”

南宮素秋道:“四哥,你行事雖略嫌失於果斷,但你還是個好皇帝,因為你一再地委屈自己,忍受別人的跋扈,主要是為了老百姓,你不願意引起戰亂,而使生靈塗炭,這一片仁心是可頌的。”

皇帝哽咽地道:“這大概只有小妹妹你一個人明白,連在宮中的老婆都不諒解我,怪我拿不出決心來征治亂臣賊子。

他們那時想到我的心情,我受天牧民,責任上就應該使他們安居樂業,別人不在乎他們的死活,不怕發動一次戰亂,我卻不能這麽想,所以只有忍,那知我越忍,他們就越是過份。”

南宮素秋笑道:“忍也不是辦法,必要的時候,終須操刀一割的,是不是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