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但王閣老與盧方卻不這樣想,他們急急地要排除於善謙,是有著本身的利害關系的,中書門下兩者,雖與尚書並列三台,論地位似在六部之上。

但是真正掌權的還是尚書省,因為左右仆射,雖與門下的侍中、中書令等並為三台之首,一樣的被稱為閣老,但是實權卻不如,相國之稱,只有左右仆射可當之。

尚書省下屬六部尚書才是真正的掌實權的,而六部中,尤以兵、吏、戶三部。分掌軍事、人事、財政三個部門,最受時重,王閣老掌門下侍中,盧方新進中書,說起來是入閣,勉強也可以冠個閣老之稱,但絕不會有人稱他們相國,那是尚書省最高長官左右仆射專有的。

即使是六部尚書,對中書門下兩者,也是愛理不理的,王閣老一向是個閑員,盧方來了之後,因為帝眷尚隆,故地位稍受尊重,但他們六部間。有時行事亦不免會受掣,而於善謙對他們更是不肯買帳。

劉鐸官拜尚書,地位不低,但長的是禮部,沒多少實權,自然也不太清楚比中恩怨,這兩個人對於善謙下台,目的絕不是僅僅為了李益。

苦在對劉鐸無以明言,王閣老一嘆道:“事情在寒舍發生的,而且老朽在接下於老兒的辭呈時,以為事已必成,神色之間並沒有對他表示了太多的關切,他心裏有數,一定會知道我們是合謀算計他的,只要聖上加以挽留,這老兒走不成,以後一定對老朽頗為噙怨……”

劉鐸道:“那不至於吧!”

王閣老嘆道:“劉公,你不清楚我們之間的恩怨,這是一定的。盧公,看來我們要夤夜上高暉家裏走一趟,務必促成此事付諸實行,打消聖上挽留之意。”

盧方也感到事態很嚴重,但又有點顧慮道:“這麽晚了,我們去方便嗎?再說高暉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王閣老道:“高暉在告辭時,曾經向老朽透露過一點他與於老兒結怨的秘辛,似乎還另外掌握著一些打擊於老兒的證據,那倒的確是可以叫於老兒滾蛋的,只是他也沒把聖上會挽留這個可能計算在內,所以你我要走一趟,促使他進行第二個計劃……”

盧方倒是很踟躕,捉摸難定,劉鐸很識趣,知道他們必然還有些私話要商量,於是就提出告辭。

王閣老只虛留了幾句,跟盧方把他送到門口,忙又回到書房中,盧方忙道:“閣老,高暉另外還掌有什麽證據?”

王閣老記起了高暉的囑咐,本來想不說的,但是事關重大,還是把於善謙密告魚朝恩。

致使高暉的父親高應龍被害之內情說了。

盧方聽了道:“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應龍公為弟之故憲,他被害之時,下官已在河西上任了,所致手書,也有下官的一份,卻沒想到於老兒會告密!”

“他聰明得很。一方面通知了魚朝恩,一方面又在聖上面前報備,當然理由是說得過,所以這件事告不倒他的,高暉用來打擊於老兒倒是夠了,因此我們該去跟高暉商量一下,叫他著手準備!”

盧方道:“只要魚朝恩確曾把於老兒的密告信轉給了高暉,這件事倒是的確可以利用一番。”

“這件事利用不得,但是有很多別的方法可用……”

接口的是李益,他推門進來,二人都為之怔,盧方忙道:“十郎,你從高家回來了!”

李益笑笑,眼睛盯在那份辭章上掃了一眼,笑道:“閣老,嶽父,兩位可是在研究這份奏章?那還真不錯,不但字跡端正有力,而且更難得的是沒有引錯一典,這大概是他一輩子寫得最工整,作得最正確的一篇佳文了。”

王閣老嘆了一聲:“十郎,事有蹊蹺,於老兒這本……”

李益微笑道:“小侄知道,一個人被迫退致,而且多年的偽裝為人揭穿,形將身敗名裂之際,居然能有這麽好的興致,坐下來恭楷書錄自己萬分不情願的乞養奏章,這份修養實在太了不起,幾乎可以說是心如古井無波,七情六欲無動於衷的那種境界,胸藏海納,而於老兒不會是這種人,也一輩子也到不了這種境界,因此對他的這番做作,小侄自然會往深處想。”

兩個老的怔住了,王閣老表現的是無限的驚奇,盧方卻是驚喜:“十郎。你想到什麽?”

“他想利用這個機會,表現一下寶刀未老,縱然上了辭本,聖駕也一定會挽留的。”

盧方高興得叫了起來:“十郎,你居然也看出來了!”

“是的,嶽父,於老兒欲蓋彌彰,他自以為得意,其實卻愚不可及,所以小婿立刻到高府去向高侍郎揭穿此事,商討一下如何另謀對付他!”

盧方籲了一口氣道:“你為什麽不早說呢,我們正想追到高家去,把這個發現告訴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