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飛血離魂(第3/4頁)

辛鐵石苦笑,慢慢道:“要是大師兄一掌將我擊斃,豈不是一了百了,再也不怕了?”

靈均冷冷道:“你以為我不敢?”他倏然舉起了手掌!

斑斑血跡滴在辛鐵石的發上。

辛鐵石心下苦澀,閉目不躲。

靈均嘴角微微牽動,現出一個破碎的弧度,長發也隨著他身軀的抖動在浮沉。

他突然一掌擊下,怒道:“快滾!”

這一掌將辛鐵石打了個跟頭,等他爬起來時,卻已沒有了靈均的身影了。

月色才上東天,清幽的光芒在地上散開,將所有的物體都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辛鐵石枯坐在地上,只覺自己的罪孽就像這影子一樣,被拉得無限長,怎麽躲都躲不過。

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馬突然成了自己的師娘,然後自己又突然成了殺死師娘的兇手,在眾目睽睽之下連刺自己最敬愛的師父兩劍,而且想要將聚集九華山莊的豪傑們全都毒死,最後還將師娘的屍體偷走。

這難道不算十惡不赦麽?與此比較起來,結交魔教的匪類,反而不算什麽了。

背負著這麽多的罪,他又能走到哪裏去?

辛鐵石長長嘆了口氣,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若說是有人陷害,此人又為什麽要陷害他?他了不起只是個武功不高不低的劍手,惟一的長處怕只是好結交朋友,陷害他又有什麽好處呢?若說無人陷害,這一切又是怎麽發生的呢?

難道殺死師娘、投毒山莊這一系列惡事,全都是他的傑作,只不過他不知道而已?傳說頭遭重擊後,很多事情就不記得了,也許就是這樣遺忘了也說不定。辛鐵石倒寧願有個人確定地告訴他,這一切都是他做的,也免得疑來疑去,在現實與輪回中掙紮。

閻王神醫盯著辛鐵石,從某些方面來看,閻王神醫有些像靈均,總是那麽冷靜,仿佛世間萬物都不能影響他一般,總是隔著鬥笠垂下的面紗,靜默地看著這世界。

現在的辛鐵石,無疑很吸引閻王神醫,因為他幾乎就是個死人。他的左邊胳膊已幾乎完全萎縮,身上到處都是極深的傷痕。混同懶龍血強運飛血劍法的後果,就是讓他身上的皮膚斑斑爆開,難看醜惡到了極點。深陷在自責與愧疚中的辛鐵石失去了笑容,一如燒砸了的瓷器,盡是醜惡的裂紋。

但在閻王神醫的眼中,辛鐵石卻極為耀眼。他的敝敗,他的頹然,他的傷殘,他的絕望,都深深吸引著他。

明麗的鮮花終會枯萎,鮮活的美人總得老去,鋒銳的寶劍難免斷折,淒艷的傳說必定消歇,只有盛開在破敗中的惡之華,才能夠永恒存在,於荒涼與寂寞中,綻開悲愴的靈魂。

所以,辛鐵石需要的只是改變,一點點的改變。

而這改變一定是由閻王神醫來完成的。

換而言之,他要給辛鐵石新生。

已在感恩與愧疚中筋疲力盡的辛鐵石,難道不是已厭倦了這前半段人生麽?他必將張開雙手,來迎接閻王神醫所賜予的新的人生。他一定會在腐敗中鮮旺地孳生著的,閻王神醫很相信自己的判斷,同樣,他也相信自己那生死人、肉白骨的醫術。

可惜辛鐵石卻不知道這一切,他並不能欣賞那廢墟中升起的冷月,甚至連九華夜色的清幽,他都渾然沒有心思去欣賞。他本是個率意的,樂觀的人,但現在,他甚至已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因為他已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如果說有,那就只有一個:走,走的遠遠的,不要讓那些別有居心之人找到。所以他吃力地撐起身子,咬牙蹣跚前行。

閻王神醫一動不動,淡淡道:“你要去哪裏?”

辛鐵石不答,因為他的確不知道。天下雖大,真有能容他之處麽?辛鐵石無言。

閻王神醫道:“如果我有方法可以贖你之罪,你願意聽麽?”

辛鐵石精神一震,閻王神醫道:“極樂散有什麽了不起的?難道還能難得到號稱神醫的我?你只需替我采來幾味草藥,半日之內我就可以熬出解藥,將整個九華山莊之人全都救回來。”

辛鐵石不由一喜。若是別人如此說,他就只當是寬解之話,聽聽就算了。但是……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一個人能解極樂散之毒,那就必定是閻王神醫!他越想越有信心,忍不住止步聽閻王神醫講下去。

閻王神醫微微一笑,道:“至於你刺你師父兩劍,致其重傷之事,更是簡單。這懶龍之血你也見識過了,懶龍乃是上古異種,其精血乃奪天地造化之靈物,單是血就能沖淡飛血劍法之靈氣,若是取其心,加上帝母草熬制,無論多重的傷勢,頃刻便好,而且更有延年益壽、返老還童之功。雖然不能盡抵你之過,但至少可以讓尊師看到你贖罪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