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山莊 第七回 同是天涯淪落人(第2/5頁)

陸小鳳的確能了解,不但能了解這種感情,也了解老刀把子這個人。

“我若是你,我也會這麽樣做的。”他柔聲道:“我想他一定是個很不平凡的人。”

花寡婦長長吐出口氣,就好像剛放下副很重的擔子。

——知道這世上還有個人能了解自己的悲痛和苦惱,無論對誰說來,都是件很不錯的事。

她看著陸小鳳,眼睛裏充滿了欣慰和感激:“自從到這裏來了之後,我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麽樣開心過,來,我敬你三杯。”

“再喝只怕就要醉了。”

“醉了又何妨?”她再舉杯:“假如真的能醉,我更感激你。”

陸小鳳大笑:“老實告訴你,我也早就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次。”

於是他們都醉了,醉倒在床上。

他們互相擁抱,說些別人永遠都聽不懂的醉話,因為他們心裏都太寂寞,都有太多解不開的結。

他們雖然擁抱得很緊,一顆心卻純潔得像是個孩子,也許在他們這一生中都沒有這麽純潔坦然過。

這又是種什麽樣的感情?

青春已將逝去,往事不堪回首,一個受盡了唾罵侮辱的女人、一個沒有根的浪子,這世上又有誰能了解他們的感情?他們既然同是淪落在天涯的人,他們既然已相逢相識,又何必要別人來了解他們的感情?

窗外夜深沉,霧也深沉。窗子居然沒有關緊,冷霧中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眼睛裏充滿怨毒和嫉恨。

然後窗隙裏又出現了一根吹管。烏黑的吹管,暗紫色的煙。

煙霧散開,不醉的人也要醉了,非醉不可。

這個人有把握,因為他用的是最有效的一種“銷魂蝕骨散”,他已用過十三次,從未有一次失手。

陸小鳳和花寡婦醒來時,已不在那張寬大而柔軟的床上。

地窖裏寒冷而潮濕,他們就躺在這地窖的角落裏,有誰知道他們是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只有一個人知道。

地窖裏只有一張椅子,表哥就坐在這張椅子上,冷冷的看著他們,眼睛裏充滿了怨毒和嫉恨。

看見了他,花寡婦就忍不住叫了起來:“是你!”

“你想不到?”

“我的確想不到。”花寡婦冷笑道:“巴山劍客門下的子弟,居然也會用這種下五門的迷香暗器。”

“你想不到的還有很多。”表哥在微笑。

“可是現在我總算已都想通了。”

到這裏來的人,都是有合約的,老刀把子的合約一向安全可靠。

但是近來幽靈山莊裏也有很多人無緣無故的失蹤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下的毒手。

“是你!”花寡婦下了結論:“現在我才知道是你!”

表哥並不否認。

“只可惜誰也想不到竟然是我。”他微微笑著:“這一次我殺了你們,還是不會有人懷疑到我的。”他有把握:“因為這筆賬一定會算到老鉤子身上去。”

花寡婦也不能否認。

幽靈山莊的人,幾乎已全都知道鉤子對她有野心,也知道鉤子要殺陸小鳳。

男人為了嫉妒而殺人,這絕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花寡婦道:“其實我也知道你恨我。”

表哥道:“哦?”

花寡婦道:“因為你喜歡男人,男人喜歡的卻是我。”

表哥笑了:“也許我還有別的理由。”

花寡婦問:“什麽理由?”

表哥笑得很奇怪:“也許我是為了要替老鉤子出氣。”

他在笑,地窖上也有人在笑:“也許你只不過是因為忽然發現老鉤子已到了你頭頂上,隨時都可以一下鉤住你的腦袋。”

來的還有管家婆。就好像所有的管家婆一樣,他無論在什麽時候出現,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鉤子卻笑得很愉快。

表哥也在笑,笑得很不愉快。

海奇闊雖然沒有一下鉤住他腦袋,卻鉤住了他的肩,就好像屠夫用鉤子鉤起塊死肉一樣。

這種感覺當然很不愉快。

世界上偏偏就有種人喜歡把自己的愉快建築在別人的不愉快之上,海奇闊恰巧就是這種人。

他帶著笑道:“你剛才是不是說要把這筆賬推到我頭上來?”

表哥沒有否認,他不能否認。

海奇闊道:“因為你想殺他們,又怕老刀把子不答應。”

表哥也不能否認。

海奇闊道:“其實我也一樣。”

表哥不懂:“你也一樣?”

海奇闊道:“我也想殺了陸小鳳,我也怕老刀把子不答應,我們只有一點不同。”

表哥又忍不住問:“哪一點?”

海奇闊道:“我比你運氣好,我找到了一個替我背黑鍋的人。”

表哥其實早就懂了,卻故意問:“誰?”

海奇闊道:“你。”

表哥道:“你要我替你去殺了陸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