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後 第十二回 強敵已逝(第3/7頁)

他忽然拍了拍陸小鳳的肩道:“我去了。”

陸小鳳道:“你沒有別的話說?”

葉孤城想了想道:“還有一句。”

陸小鳳道:“你說。”

葉孤城扭轉頭道:“不管怎麽樣,你總是我的朋友……”

陸小鳳看著他大步走出去,走向西門吹雪,忽然覺得秋風已寒如殘冬……

這時候,月已淡,淡如星光。

星光淡如夢,情人的夢。

情人,永遠是最可愛的,有時候,仇人雖然比情人還可愛,這種事畢竟很少。

仇恨並不是種絕對的感情,仇恨的意識中,有時還包括了了解與尊敬。

只可惜可愛的仇人不多,值得尊敬的仇人更少!

怨,就不同了。

仇恨是先天的,怨恨卻是後天的,仇恨是被動的,怨恨卻是主動的。

你能不能說西門吹雪恨葉孤城?

你能不能說葉孤城恨西門吹雪?

他們之間沒有怨恨,他們之間只有仇恨。他們的仇恨,只不過是一種與生俱來,不能不有的,既奇妙又愚笨,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也許,葉孤城恨的只是——既然生了葉孤城,為什麽還要生西門吹雪。

也許,西門吹雪所恨的也是一樣。

恨與愛之間的距離,為什麽總是那麽令人難以衡量?

現在,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候。

真正到了決戰的時候,天上地下,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這場決戰。

這一刻,也許很短暫,可是有很多人為了等待這一刻,已經付出了他們所有的一切!

想起了那些人,陸小鳳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這一戰是不是值得?

那些人的等待是不是值得?

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能解釋,沒有人能判斷。

甚至連陸小鳳都不能。

可是,他也同樣的感覺到那種逼人的煞氣和劍氣,他所感受的壓力也許比任何人都大得多。

因為西門吹雪是他的朋友,葉孤城也是。

——假如你曾經認為一個人是你的朋友,那麽這個人永遠都是。

所以,陸小鳳一直都在盯著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留意著他們每一個輕微的動作和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動。

他在擔心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的劍,本來是神的劍,劍的神。

可是現在,他已不再是神,是人。

因為他已經有了人類的愛、人類的感情。

人總是軟弱的,總是有弱點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人才是人。

葉孤城是不是已抓到了西門吹雪的弱點?

陸小鳳很擔心,他知道,無論多小的弱點,都是足以致命的。

他知道,就算是葉孤城能放過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也不能放過自己。

勝就是生,敗就是死,對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種人來說,這其間絕無選擇的余地。

最怪的是,他也同樣擔心葉孤城!

他從未發覺葉孤城有過人類的愛和感情!

葉孤城的生命就是劍,劍就是葉孤城的生命。只不過生命本身就是場戰爭,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戰爭。

無論是哪種戰爭,通常都只有一種目的——勝。

勝的意思,就是光榮,就是榮譽。

可是現在對葉孤城說來,勝已失去了意義,因為他敗固然是死,勝也是死。

因為他無論是勝是敗,都無法挽回失去的榮譽,何況無論誰都知道,今夜他已無法活著離開紫禁城了。

所以他們兩個人雖然都有必勝的條件,也都有必敗的原因。

這一戰究竟是誰負?誰勝?

這時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兩柄劍上。

兩柄不朽的劍。

劍已刺出!

刺出的劍,劍勢並不快,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有很遠。

他們的劍鋒並未接觸,就已開始不停的變動,人的移動很慢,劍鋒的變動卻很快,因為他們一招還未使出,就已隨心而變。

別的人看來,這一戰既不激烈,也不精彩。

魏子雲、丁敖、殷羨、屠方,卻都已經流出了冷汗。

這四個人都是當代的一流劍客,他們看出這種劍術的變化,竟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也正是武功中高無上的境界!

葉孤城的對手若不是西門吹雪,他掌中的劍每一個變化擊出,都是必殺必勝之劍。

他們劍與人合一,這已是心劍。

陸小鳳手上忽然也沁出了冷汗,他忽然發現西門吹雪劍勢的變化,看來雖然靈活,其實卻呆滯,至少比不上葉孤城的劍那麽輕靈流動。

葉孤城的劍,就像是白雲外的一陣風。

西門吹雪的劍上,卻像是系住了一條看不見的線——他的妻子、他的家、他的感情,就是這條看不見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