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閹俘(第4/6頁)



  三百多名被俘的手下被放歸,令東鄉平野郎十分意外。打量著一個個垂頭喪氣的部下,他立刻就發覺他們走路的姿勢有些特別,似乎胯下有傷,所以總是叉著腿走路。東鄉平野郎不由分說,一把扯下一個手下的褲子,立刻發現了問題的所在。他一把推開那滿臉羞愧的手下,厲喝道:你已經不是我大和的武士,為什麽不選擇光榮地死去?

  那手下淚流滿面,羞愧得不敢擡頭。這批被閹的倭寇中,最剛烈的一批已經在途中就選擇了跳海自盡,剩下這些對生命多少還有留念,所以才硬著頭皮回來。

  東鄉又扯下幾個幸存者的褲子,發現他們無一幸免,他氣得將牙咬得嘎吱作響。他在其他手下眼中,看到了比面對死亡還要強烈的恐懼,同伴的遭遇讓他們有種前所未有的震撼感,他第一次在這些狼一樣的大和武士眼裏,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作為大和的武士,你們為何要帶著恥辱活下去?東鄉怒視著這批被閹的手下,聲嘶力竭地喝道,你們應該以死來洗刷敵人強加給你們的恥辱,以死來挽回武士的尊嚴!

  三百多名倭寇陸續跪倒,人人淚流滿面。東鄉面無表情地對隨從喝道:給他們刀,讓他們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大和的武士!

  一把把剖腹的短刀遞到三百多名幸存者手中,眾人痛哭流涕。在敵人面前剖腹自盡,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英勇就義的光榮和驕傲,但現在,他們只有一種被拋棄的孤獨和屈辱感。

  東鄉氣急敗壞地叫道:還愣著幹什麽,為什麽還不動手?難道你們連男人的勇氣也被閹掉了嗎?三百多個幸存者終於痛哭著,先後將刀刺入自己的小腹,這場面已沒有任何莊嚴與悲壯,只有說不出的淒慘。有幾個幸存者對生的留戀,超過了對死的向往,掙紮著撲到東鄉面前,連連哭拜道:首領,我不想死!我還有老婆孩子,讓我走吧!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拿起戰刀,就讓我做個普通農民吧。

  八嘎!東鄉一聲怒罵,武士刀應聲出鞘,閃電般一掠而過,跟著又鏘然入鞘。那裊裊回響的刀聲尚未消散,七八個乞命的手下已經身首異處,緩緩栽倒。東鄉不再理會死於自己刀下的同伴,轉身眺望大海盡頭那看不見的對手,眼裏閃爍著熾烈的怒火。明軍這一招,比以往任何手段都要陰狠歹毒,他從部下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不禁面對東方嘶聲道:剿倭營!我一定要除掉剿倭營!

  報!一個倭寇突然奔來,氣喘籲籲地拜倒,我們抓到了一艘靠近海島的漁船,船上有兩個漢人,說是特意來見首領!

  東鄉點點頭:帶上來!兩個漢人被幾個部下推推搡搡地帶了過來,二人頭上都蒙有頭套,這是為了防止他們知道海島的位置。這處海島是東鄉經營多年的據點,極為隱秘,不過現在這兩人既能找到這裏,蒙不蒙面都已無所謂,所以東鄉擺了擺手,兩個隨從立刻摘去了二人的頭套。

  二人乍見到陽光,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東鄉冷冷審視著兩人,只見左首那人年近五旬,看打扮像個窮困潦倒的秀才,額上八字眉分兩邊,眉下三角眼滴溜亂轉,唇上兩撇鼠須隨風顫動,模樣有說不出的猥瑣;右首那人衣衫襤褸,頭上亂發遮面,竟是個乞丐,看他眼縫中透出的冷光,似乎年紀不大。見東鄉在打量著自己,那乞丐淡淡一笑,緩緩撩開亂發,就見亂發下的面龐雖然汙穢,卻十分英俊,甚至有幾分儒雅。

  東鄉一眼就看出,這年輕乞丐不是尋常之輩,便目視他冷冷問:你是如何找到這裏的?乞丐淡淡一笑,只要有心,總能找到。他的嗓音有些尖銳,聽起來令人有些不舒服。

  你為何而來?東鄉又問。他手中有不少漢人線民,雖然他不得不借助這些耳目,但心裏對這些出賣同胞的漢奸有種本能的蔑視。不過這乞丐臉上並沒有半點巴結和討好,反而用居高臨下的目光望著東鄉,坦然答道:我是來救東鄉君的性命的。

  八嘎!東鄉一聲怒罵,武士刀倏然停在了這乞丐的脖子上。他受不了對方這種戲謔的眼神,尤其是在剛吃過敗仗之後。卻見這乞丐在寒光閃閃的武士刀面前,連眼睛都不曾眨一眨,甚至咧嘴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東鄉厲喝。那乞丐淡淡笑道:我笑東鄉君死到臨頭,卻還對救命恩人這般無禮。

  東鄉雙眼直欲噴火,怒道:我為何死到臨頭?乞丐笑道:因為你現在面對的不再是俞重山,而是公子襄。東鄉一怔,神情漸漸冷靜下來,以前就有線民告訴過他,有個江湖騙子自稱要以一己之力滅掉海盜,以此來騙人錢財。當時他只把它當成個笑話,聽過後也就忘了。現在聽這乞丐再次提到公子襄,他忍不住問:公子襄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