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逃獄

  疤瘌頭的意外死亡很快就被獄卒發現,眾人查看屍體,只見除了胸前那大塊淤血,並沒有什麽明顯的外傷。獄卒們也是個中老手,一看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事先有司獄官的指示,獄卒們只將疤瘌頭當成暴病而亡,將屍體拖出去草草埋掉了事。

  當同牢的苦役們去礦場幹活後,工棚中就只剩下雲爺和養傷的駱文佳。直到此時,駱文佳才將除掉疤瘌頭的經過向雲爺做了匯報,最後隱隱有些得意地問:“師父,弟子這次做得如何?”

  雲爺一聲冷哼,“這次算你命大,居然反敗為勝。不過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兌現對嚴駱望的承諾。千萬別把嚴駱望當善茬兒,囚犯們背後可都叫他閻羅王。你要是膽敢失言,肯定比疤瘌頭死得還難看。”

  “多謝師父提醒,弟子心裏有數。”駱文佳似乎並不擔心。少了疤瘌頭這個多吃多占又不幹活的工頭,大家都可以吃飽一點兒,如果再對勞作進行分工合作,他完全有信心比疤瘌頭做得更好。

  第二天上工時,傷勢未愈的駱文佳便來到礦場,將苦役分成兩組,年老瘦弱的負責采掘裝筐,年輕力壯者負責背運。這一分工協作,效率果然提高了許多。中午開飯時,眾人比往常分得了更多的食物,大家對駱文佳更是心悅誠服。幾日下來,丙字號牢房的采礦量果然提高了許多,獄卒們默認了駱文佳這個新的牢頭。這樣一來,他有更多的機會向雲爺學習各種千門絕技,而不必擔心受人打攪了。

  這一日,駱文佳像往常一樣帶人進入工地。礦井順著礦脈向斜下方延伸,已經深入山腹深處,離洞口有近百丈。隱隱約約的異響順著礦井傳入苦役耳中,眾人停下活計側耳細聽,只覺聲音越來越大,沉悶如雷。不知誰發一聲喊:“塌方了!”眾人立刻丟下工具,爭先恐後地向礦洞外爬去。

  “兄弟快走!”混亂中有人抓住不知所措的駱文佳,拖起就走。駱文佳懵懵懂懂地跟著他向洞外爬去。當他糊裏糊塗被人拖出礦井,才發覺是被義兄王志所救。二人剛沖出井口,就聽礦井中響起此起彼伏的坍塌聲,以及苦役們隱約的呼號慘叫。

  “快救人!”駱文佳想沖進塵土彌漫的礦井,卻被王志拼命攔住。

  “你瘋了?”王志死死抱著駱文佳,“現在誰也救不了他們,只有等坍塌完全結束後,咱們才能再想辦法。”

  司獄官也帶著獄卒來到災難現場,待坍塌聲平息後,一個獄卒大著膽子進入井口查看究竟,片刻後他退出來,對嚴駱望遺憾地搖了搖頭。嚴駱望立刻向幾個獄卒一揮手:“封洞。”

  駱文佳見獄卒們指揮苦役向坍塌的礦井中填土,忙撲到嚴駱望面前:“我的兄弟們還在下面,大人快下令挖開坍塌處,將他們救出來啊!”

  “是你懂還是本官懂?如果能輕易挖開坍塌處,本官難道願意放棄這處礦脈?”嚴駱望說完轉頭招呼手下,“還愣著幹什麽?填土!”

  “你混蛋!”嚴駱望的冷酷激怒了駱文佳,他憤怒地撲向司獄官,卻被兩個獄卒打倒在地。他掙紮著還想撲過去,卻被王志死死拉住:“兄弟,礦場經常出這種事,誰也無可奈何。”

  “可他們是我的兄弟!”駱文佳兩眼充血怒視著王志,“我們能看著他們就這樣被活埋?”駱文佳說著抄起一柄鐵鍬,“快跟我去救人!”

  礦井中逃出的苦役寥寥無幾,眾人驚魂稍定,也抄起工具向礦井跑去。突見一人從天而降攔住去路,不等駱文佳看清,一巴掌便重重打在他的臉上。駱文佳被這一巴掌打懵了,捂住臉一聲驚呼:“雲爺!”

  雲爺恨恨地逼視著駱文佳,低聲喝道:“你是要做英雄還是千雄?”

  駱文佳一怔,突然想起了雲爺的教導:千雄與英雄雖只有一字之差,但行事的手段卻有本質的不同。英雄隨時要為別人獻出自己的生命,而千雄什麽都可以輸,就是自己的性命不能輸!正所謂寧肯我負天下人,莫讓天下人負我!想到這他不禁渾身一軟,慢慢跪倒在地,無助地望著獄卒們向礦井中填土,急怒攻心之下,突然暈了過去。

  當他悠悠醒轉,發覺自己已躺在工棚中,窗外漆黑一片,原來已是深夜。熟悉的工棚中沒有此起彼伏的鼾聲,寂靜得有些?人。環目四顧,除了寥寥幾個同伴,工棚中空空蕩蕩,再看不到眾多熟悉的身影。

  駱文佳回憶起今日發生的一切,他掙紮著翻身下鋪,卻發現連雲爺的鋪位也是空空如也。清冷的月光從裂開的門縫中投射進來,在空蕩蕩的工棚中留下一片慘淡之色。他失魂落魄地來到門邊,門應手而開,不知何時,門外的鎖已被擰斷。門外冷冷清清看不到任何人影,巡夜的獄卒不知是否躲到背風處偷懶去了,四周除了大漠朔風的呼嘯,聽不到半點聲音。駱文佳心中掛念著被埋入地底的難友,想也沒想便朝半山腰的礦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