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緣起西海銜龍珠

  我回到客棧的路上,才發現,這段路,似乎是我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因為我如何艱難的走啊,走啊,卻走不到段青衣的世界中去。

  我於他,一覽無余;他於我,撲朔迷離。

  身後還有一個甩不掉的影子,我只好轉身,問他,公子,你是不是剛斷奶不久,嗅到了我身上有母性的氣質啊?

  杏花樓裏那位遞給我錦帕拭淚的貴公子緩緩從街巷處走上前,爽朗一笑,說,我本無他意。只是剛剛,在杏花樓遇見姑娘,這眉心間的痣,好生眼熟,令我想起多年前交結的一位仁兄的舍下小妹。以為故人也到了江南,所以,尾隨而來看個明白。若真是故知,也好敘一下別離之情。

  他的話,本會引起我的好奇。但是,當時的心緒太亂,便也沒有同他搭言,只是輕輕一句,公子,你認錯人了,江南是我初次到來,另外,本姑娘只有未婚夫一名,並無哥哥存在。公子請吧。

  他見我也無心搭理,只好遞上名帖,道,若是段兄來到江南,便到此客棧,小弟在此恭候。說完,他抱拳,轉身,大步流星的離去。

  段兄?

  我狐疑之至的打開名帖,卻赫然見到上面寫著:淮北靈譽山莊魏明川謹拜上。

  淮北。

  魏明川。

  這不就是多年之前,在眠花台上,一舉奪下美人羽靈素的那位帥哥哥嗎?他何年何月與段青衣又有了這關系呢?

  我落落的合上名帖,嘴角泛起一陣苦笑,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原來,此中苦澀還真是難咽。

  原來,我千真萬確不在段青衣的世界之中。

  回到客棧時,卻聽到段青衣的房間裏有私語聲,我不由的放輕了步子,屏住了呼吸,走近舔開窗紙一看,卻是剛剛回到客棧的段青衣和劉師爺。他們借口喝酒將我支開,卻在我走後雙雙回到了客棧。

  只見劉師爺將一顆明珠拱手放到段青衣掌心,畢恭畢敬道:太子,這西海銜龍珠,我是從楓涇那裏得到的。楓涇她多年來精神失常,太子您是知道的。所以,她並不記得西海銜龍珠,沒能將此物及時奉給殿下,請殿下海涵。說到,海涵二字的時候,劉師爺眼淚泫然。

  段青衣的手,輕輕摩挲著西海銜龍珠,嘆道:這麽多年,我一直視一斛珠為母,早已忘記她是禦風侍衛的事情了,劉師爺,她不是禦風侍衛楓涇,她是一斛珠,我段青衣的母親。

  劉師爺突然跪了下來,涕淚長流,道:太子可以忘記她是楓涇,但是斷然不可忘記西海銜龍珠,更不可忘記大理國段氏的滅國之恨啊。

  段青衣仰起臉,抑制住淚,扶起劉師爺,說到,這西海銜龍珠是逃往江南時,我親手戴在二皇子灝明身上的,這麽多年,人未見,這銜龍珠卻出現了……

  劉師爺道:太子已經盡心力了,灝明二皇子和楓涇的嬌兒龍譽若是知曉太子為尋得他們,竟不隱姓埋名,用真名實姓等待過他們這麽多年,會極盡感激的,更不要說有怨言了。臣子永遠不會對君王有怨言的。

  段青衣支手頷著額頭,淚水流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段青衣哭,一直以來,他都是我堅強的臂膀,給了我莫大的依靠與縱容,而今天,這個成熟的男子,突然流淚了,竟讓我心緊緊地抽痛了起來。

  劉師爺跪得更深了,說到,如今看來,二皇子與龍譽少爺怕是早已經遭遇不測了,這西海銜龍珠才流落到江湖,太子,既然已經等不到他們了,我們還是離開角浦,到漢口一帶謀取大業吧。為臣還擔心,吳征福之死,極有可能是大理那些叛逆之臣,查到了我們的行蹤,開始有所行動了。

  段青衣止住了眼淚,纖長的手指撫過精致的衣領,對劉師爺道,你先退下吧,我會厚葬了吳征福的。

  劉師爺有些焦急的看著段青衣,太子,既然二皇子和龍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想你該為復興段氏王朝計議了。

  段青衣擡眼看了看窗外,轉身對劉師爺說,其實,我是多麽厭倦宮廷的生活,如果那場宮廷之變沒有殺戮的話,我是多麽喜歡它給我帶來的這份平常人的生活。從小在宮廷之中,見到那些美麗如畫的女子醜陋的勾心鬥角,還不如與一紅顏知己蕩舟遠去,相忘於江湖。

  劉師爺慌忙的叩頭不止,太子,太子,你貴為天胄,怎麽可以有這種想法!是不是丁小仙那丫頭的存在,讓你畏了手腳?從你將她帶回角浦之時,我就與劉土豆苦苦勸說於你,她是不祥之人!哪有一三歲的娃娃便有那般淩厲的眉眼呢?當時你年少,不肯答應,老臣就權當她是你圈養的小寵物好了。可如今如果是她讓你忘記了大理國的話,那麽老臣跪請殿下看在發瘋的一斛珠,死去的年幼的龍譽,還有吳征福這些臣子的情分上,殺掉丁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