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破城卷 第四章 淩空一羽(第6/7頁)



梁蕭不由聽得呆了,心道:“這公羊羽竟是花大叔的爹爹,曉霜的爺爺,花無媸的丈夫。唉,我也真笨,剛才說起蕭千絕大鬧天機宮的事,我就該猜到了。也難怪了,公羊羽是有婦之夫,有子之父,了情道長又是好人,自不願拆散人家夫妻父子。看起來,公羊先生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想到這個不解之局,很為二人惋惜。

公羊羽呆望著了情,忽地哈哈笑道:“你又叫我阿羽了?哈哈,你又叫我阿羽了?哈哈。”邊說邊笑。笑了一陣,忽又神色一黯,露出追憶之色,緩緩道:“你說得對,花無媸人如其名,容貌無媸,才智卓絕,沒有一絲缺點。但你知道麽?她以玩弄人心為樂,只想永遠縛著我,讓我寸步不離;我卻是一個天地不拘的性子,若是世間沒有林慧心,我寧願醉臥荒野,仰看柔雲,也不想受絲毫束縛。你說快活過日?唉,但從清淵出世以來,我便從未快活過……”他說到這裏,悠悠嘆了口氣,兩眼望著東方,便似癡了一般。

默然半晌,公羊羽又道:“那一年,花無想跟蕭老怪交手,傷重去世,花無媸百般責難,說我不該假仁假義,招惹蕭千絕。我一怒之下離開天機宮。後來我想念清淵和慕容,去看孩子。花無媸卻要我認錯,才給我見。哼,我公羊羽何等人,錯不在我,我當然不會認錯。即便如此,我還是惦記著她。沒料到,花無媸竟設計殺你,淮水之畔,她刺你的那劍,我看得清清楚楚,若非當時我武功已成,你還有命麽……”公羊羽說到這裏,慘然一笑,“從那以後,我與她恩斷義絕。如今的公羊羽,只是一介浪人,無國無家,無親無故,無法無天,呸,什麽狗屁窮儒,改叫‘六無居士’罷了。”梁蕭見他淒苦神情,尋思道:“花無媸縱然不是好人,但她孤零零將兒女撫養成人,似也有些可憐。”

了情默然片刻,嘆道:“無論你如何說,同為女子,我卻知道花宮主對你從未忘情,便是她拿劍殺我,也是因妒生恨。二十年來,我時時記得,你打傷她後,她望著你的眼神。唉!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那樣傷心的眼神!若……若我忘不掉那眼神,便永遠無法答應你。”最末一句她說得決絕異常,全無變更余地。

公羊羽呆望她片刻,慘然道:“慧心,你心地越好,我就越是放你不下。好,今天你若不答應,我便立在此地,你走也好,留也好,我也不動分毫。若是蕭千絕來了,便讓他一掌打死了吧。”了情氣苦道:“你……我話已說盡,隨你好了!”公羊羽卻再不答話,閉目站在雪地裏,任憑狂風呼嘯,夾著點點雪花,吹落在他身上。了情見他如此無賴,也不禁動了氣,說道:“既然你站著,我也站著,你尋了我這麽多年,我也陪你站上幾天幾夜。”公羊羽眉頭一顫。只見了情雙手一合,也閉上雙目。

啞兒和阿雪見這情形,束手無策。梁蕭一皺眉道:“咱們找些木棍茅草來,為他們搭間草棚,生一爐火。”正要舉步,膝間倏地一麻,幾乎摔倒,低頭瞧去,只見跳環穴上釘著一枚綠油油的松針,只聽公羊羽冷冷道:“臭小子少管閑事。哼,慧心已被我制住,你們扶她進屋去!”

梁蕭心知自己武功差得太遠,違拗也是枉然,只得拔出松針,走到了情身前,果見她前胸幾處大穴均有松針露出,不覺暗駭:“以了情道長之能,竟也難逃松針刺穴之苦麽?”忽見了情睜開雙目,冷聲道:“梁蕭,你別動我。”梁蕭嘆道:“道長見諒,待得事了,梁蕭再負荊請罪。”不顧了情呵斥,讓啞兒和阿雪將她抱回觀內。自己則上前兩步,遲疑半晌,說道:“公羊先生,我去過天機宮的。”公羊羽闔著雙目,面無表情。

梁蕭又道:“我見過花無媸,她駐顏有術,好像永不衰老,時常彈奏讓人難過的曲子;我也認得花清淵大叔。”說到這裏,忽見公羊羽眉頭一聳。梁蕭知他心神震動,便續道:“他是個濫好人,做事總是拖泥帶水;至於花慕容麽,大大咧咧,唉,只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說著微微一笑,又道,“花大叔的妻子也很好,他們有個女兒,名叫曉霜,是個很好的女孩兒……”他話語一頓,終究忍住,沒說出曉霜生病之事。

公羊羽仍是木然,梁蕭暗暗一嘆,正要轉身,忽聽公羊羽嘆道:“多謝相告了。”梁蕭道:“不用謝我,你指點我劍法,我效些微勞,也是應當。”公羊羽哼了一聲,道:“你姓梁名蕭?”梁蕭道:“是!”公羊羽沉吟道:“你會蕭千絕的武功?嗯,是了,你以父姓為姓,以母姓為名,你爹爹當是梁文靖,你娘該是蕭玉翎了。”梁蕭渾身一震,掉過頭來,驚道:“你怎知道?”公羊羽皺眉道:“梁文靖那傻小子沒提過我的名號?”意下頗是落寞,嘆了口氣,又道,“那傻小子還好麽?”梁蕭不禁眼眶一紅,顫聲道:“他、他不在啦,去世好久啦。”公羊羽雙眼陡睜,厲聲道:“你說他去世了?”足下一動,幾乎一步跨出,但想到諾言,終究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