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亡者歸來(第2/7頁)

  她握緊手中的朝露之刀,手指微微顫抖。抽刀斷水水更流。即便是再犀利無匹的刀鋒,又怎能斬開眼前那一望無際的黑?

  “握緊這把刀,等到痛不可當時,就以此做一個了斷吧!”

  很多年前,神兵閣裏那一場對話言猶在耳。

  池小苔。那個幽閉多年的女子,在將這把刀交付在自己手裏時,眼中帶著淡淡莫測的笑意——那個女子,一定在那個時候就完全看出了她內心深處真正的情愫了吧?她一定揣測著,終究有一天自己會無法忍受,要對所愛之人拔刀。

  然而,她卻料錯了。

  和池小苔不同,她野心不大,奢求不多。多年來,她一忍再忍,只望能在那個人身邊安靜終老——然而命運對她卻太過於苛殘無情,終於將她逼得無路可退。

  是的,到了最後,她終究要拔刀而起!

  當痛不可當時,她的確不會束手待斃,會以手裏的朝露之刀來做一個了斷!然而,與池小苔交付這把刀給她的初衷完全不同,她所做的並不是報復,並不是毀滅——相反的,卻是不顧一切、用盡全力地去維護她所愛的人,哪怕由此身名俱裂、生不如死!

  這,就是她和那個幽閉神兵閣終老的女子所不同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和另一個人完全相同——就如面對著同樣的痛苦,她們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仇恨不是天生的,而心中對溫暖的向往,卻是天生的。池小苔因為始終勘不破這一點,所以最後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她的禁錮卻並未隨之解除,一生都被困在了神兵閣裏。

  但她和她不同。

  從童年開始,她的一生就注定黑暗冰冷,不能見光,卑微肮臟。但何其幸運,她曾在命運的急流之中與他相遇——他是照入她生命裏的那道光芒,就算那一道光不會屬於自己,只要遙遙地看著,也會覺得溫暖。

  她這一生,孤獨無助,從無一絲希望。

  父母之愛不可得,親友之愛不可得,戀人之愛更不可得。普通人的情感之於她,已然幾近奢侈——然而,卻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個沉默的孤女心裏,對愛的渴望卻越發強烈。強烈到近乎於信仰。

  所以,她絕不會允許有人來奪走那一道光芒!

  他曾經問過她好多次:“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事實上,那個答案非常簡單。可惜從始至終,她竟然沒有機會對他說出來。

  “呵……”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日光已經消失,趙冰潔獨自仰起頭,一個人在黑暗裏笑起來了,撫摩著膝頭的朝露,喃喃,“是啊……在痛不可當時,就可以用它來做個了斷……不是嗎?何必那麽辛苦。”

  她俯下臉去,用側頰貼著冰冷的刀,感覺它在微微地鳴動。

  是不是,只要引頸一快,便能和那些苦痛永訣呢?

  她坐在黑暗裏,想著失去至愛的絕望,想著漫長黑暗的前路,一時間心裏軟弱的情緒漸漸湧起,再也無法控制,竟是忍不住將脖子往鋒利的刀鋒上靠了過去,如同沙漠裏饑渴垂死的人情不自禁地靠近唯一的水源。

  黑暗中,一只手忽然伸了過來,瞬間按住了那把刀!

  “誰?”她大驚,握緊了刀鋒,以為是那位神秘的幕後主使又悄然來臨。

  然而那只手穩穩地按住刀,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黑暗裏,她感覺到那個人在凝視著她,不作聲緩緩地俯下身來——她的視覺尚自模糊,在暗中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感到那個人身上似乎帶著濃重的陰冷潮濕氣息,衣衫上有水滴下,一聲聲落在陳年的木地板上,在空空的樓裏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是我。”她聽到一個聲音在耳邊說,伴隨著滴答的水聲,“我回來了。”

  那個熟悉的語氣在瞬間令她如同墜入夢寐。仿佛心中有一道閃電掠過,她霍然仰起臉來,伸手去觸摸對方的臉,失聲道:“天啊!你,你……”

  然而一聲未畢,她便撞入一個冰冷的懷抱。仿佛在黑暗裏已經看了她很久很久,那只濕潤的手忽然圍住了她的肩,如同獵豹攫取住了獵物,一把將她深深地擁入了懷裏,用力到幾乎窒息。那只手在發抖,那個人也在發抖。

  “我回來了。”他再次說。 黑暗裏的擁抱是如此的突如其來,她幾乎在一瞬間停住了呼吸。